夜,浓稠似墨,将王府的奢华楼阁紧紧包裹,月光艰难地从雕花窗棂透入,洒下清冷银辉,映照着屋内的暗流涌动。李云轩背对着闻心兰,宽厚的脊背在月色下起伏,他缓缓卸下护心镜,发出沉闷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闻心兰紧绷的心弦上。
闻心兰站在阴影里,身形纤细却透着决然。她正将毒药仔细涂在肋骨簪尖,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场庄重的仪式。月光漫过鎏金烛台,落在簪头,映得那小雀翅膀上的血痕愈发触目惊心。这根簪子,是墨晚风用自己肋骨雕成,断口处还残留着三年前她落下的泪,每一道刻痕都藏着他们刻骨铭心的爱。
“王爷该换药了。”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端着参汤的手指稳得出奇,好似没有一丝波澜。她的裙摆轻轻扫过满地合卺杯碎片,昨夜的混乱场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李云轩又发疯般逼她喝交杯酒,那疯狂的模样让她胆寒,却不知她早将软骨散抹在杯沿,一场复仇的暗潮悄然涌动。
李云轩赤着上身,精壮的身躯靠在蟠龙柱上,心口的蛊纹泛着濒死的灰,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困兽。那处新添的刀伤是她三日前划的,此刻随着他的呼吸,渗出血珠,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兰儿今日倒乖顺。”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自得与宠溺,仰头咽下她喂的药,喉结滚动时,颈间那牙印格外明显,那是她初夜时情动咬下的,如今却成了讽刺的印记。
闻心兰看着他的笑,心中涌起一阵厌恶与决绝。她突然跨坐到他腿上,这个亲密的姿势却让两人同时僵住。三年前她失忆时,总这般缩在他怀里取暖,那时的她,被他编织的谎言蒙骗,以为找到了依靠。可如今,记忆复苏,仇恨填满心间,她的眼神冷若冰霜,手中的肋骨簪已然抵上他跳动的心脉。
“王爷可知……”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背后交错的鞭痕,每一道都承载着痛苦与血泪,“那日你逼迫我与你欢好……”簪尖微微用力,刺破皮肤,渗出一滴鲜血,“当时我就想这样杀了你。”她的声音冰冷刺骨,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压抑数日的仇恨在此刻彻底爆发。
夜色沉沉,如墨般晕染开,将凛王府那奢华而又阴森的寝殿笼罩其中。殿内,烛火摇曳,鎏金烛台散发着昏黄的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闻心兰手持肋骨簪,指尖泛白,那簪尖对准李云轩的心口,周身散发着决绝的气息。
“又想再杀我一次吗?”李云轩却像是全然不惧,猛地握住她执簪的手,用力往自己心口送,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疯狂:“用点力……”他带着她的手,狠狠划开旧伤新疤,那些交错纵横的伤痕,是他罪恶过往与执念的见证。“你那晚在刺在我此处的剑……”他顿了顿,血线蜿蜒过两人交叠的手指,“可比这狠多了。”提及那晚,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愤怒,更多的却是那深入骨髓的占有欲。
闻心兰咬着牙,恨意让她的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她用力挣扎,想要挣脱李云轩的钳制,可他的手如铁箍一般,纹丝不动。就在这时,鎏金烛台突然倾倒,烛火晃动,光影在殿内疯狂跳跃。闻心兰在这晃动的光影里,不经意间瞥见铜镜中的自己。金步摇斜插在发间,眉眼含春,可这娇艳的妆容下,却是一颗满是伤痕的心。恍惚间,这画面与当年坐在墨晚风怀中的少女重叠。那时的她,笑靥如花,腕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响,每一声都洋溢着幸福。可如今,银铃的声响惊醒了体内的蛊虫,钻心的剧痛袭来,让她瞬间清醒,本能地刺出致命一击。
肋骨簪没入血肉的刹那,李云轩眼底爆出狂喜的光,那光芒让人毛骨悚然。他竟迎着簪子,将闻心兰搂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断簪在他伤口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却好似毫无知觉,“好兰儿……”他染血的唇贴上她颤抖的眼睫,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低语,“你终于肯得为我哭了……”
闻心兰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泪水已悄然滑落。她望着簪尾熟悉的“风”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肋骨簪是墨晚风所赠,那年重逢时,墨晚风一袭白衣,眉眼如画,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刺破指尖,将血珠点在簪头小雀眼睛上,深情说道:“以骨为簪,刻魂为记。我墨晚风定高中状元取你为妻。”曾经的甜蜜誓言,此刻却与眼前的血腥场景交织,让她心痛如绞。而此刻,这抹殷红正混着李云轩的心头血,在她掌心凝成诡异的并蒂莲,好似在嘲讽这荒诞又悲惨的一切。
“为什么……”她声音颤抖,发狠拔出断簪,带出的血箭如一道长虹,染红了窗纱上绣的鸳鸯,那鲜艳的红色,就像她破碎的爱情与青春。“为什么不躲!”她对着李云轩嘶吼,眼中满是愤怒与不解。在她心中,李云轩是个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恶魔,她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何在生死关头,非但不躲避,反而主动迎上。
“我说过,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包括我的命……”
簪尖刺入了李云轩胸口,却依旧没能伤到李云轩的心脉。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微明,晨曦透过窗棂洒在屋内,给这血腥的场景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闻心兰攥着半截断簪,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宛如行尸走肉。李云轩则用那染血的喜帕裹住心口,那喜帕,是他们大婚夜她用来拭泪的,如今浸透的血渍竟与当年落红极其相似,像是命运无情的嘲讽。
“兰儿……你若真想杀我……早在第一次你杀我时,我就已经死了……”李云轩捂着伤口痴笑道。
他脚步踉跄,拖着受伤的身躯,将药碗推到闻心兰脚边。药碗里,药汤倒映着墨晚风的身影。恍惚间闻心兰又看到了墨晚风在水牢时的惨烈模样,在闻心兰的心猛地揪紧,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把药喝了……”李云轩开口,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转身时,一脚踩碎了地上的碎瓷,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闻心兰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药碗,最后落在李云轩身上,眼中的恨意如熊熊烈火,恨不得将他烧成灰烬。她缓缓举起断簪,这次,对准的是自己咽喉,此刻,她只想一死了之,结束这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然而,李云轩比她更快,他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瞬间冲上前,徒手攥住簪尖,生生将它掰断。鲜血从他掌心涌出,顺着簪身滴落,他却浑然不觉疼痛。“想殉情?”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除非我死在你前头……”说着,他竟将断刃刺入自己的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心中的不甘与绝望。
闻心兰痛苦地嘶吼着“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满心悲戚,自己下不了狠手杀了他,如今,就连死亡的权利都被他剥夺。一阵剧痛袭来,闻心兰只觉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的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眼前一黑,昏厥在地。
李云轩见她倒下,眼中的疯狂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懊悔与慌张。他急忙奔到闻心兰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兰儿!”可闻心兰却毫无反应,唯有那惨白的面容,无声地诉说着她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