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车碾过青石板上未干的墨渍时,苏婉袖中请柬已染上松烟香——那上面列着三百多位京城文人的名讳,每个名字后都标着他们最得意的学术主张。
(接上文马车碾过墨渍场景)
三日后,朱雀门城楼下支起二十张素绢,苏婉亲手将修补好的《工械纪要》残页裱糊其上。
晨光穿透泛黄纸页时,守城弩机括构造图投映在青石板上,引得围观匠人惊呼连连。
";诸位且看这道燕尾槽。";苏婉用银簪轻点光影中的机括,";镇北王妃改良时特意加宽三分,正是为兼容女子手掌尺寸。";她突然掀开身后蒙布,三百架袖珍弩机排列成";巾帼";二字,";礼部说娘子军旧事有违祖制,可这些嵌着女子指印的机括——才是真正的祖宗手泽!";
人群中的周砚之刚要开口,林恒忽然击掌三声。
二十名工匠推着贴满古籍批注的木架进场,每张泛脆的桑皮纸都覆着层半透明鱼胶膜。
";这是相府新制的护书胶。";苏婉用匕首划过胶膜,底下墨迹分毫未损,";周老先生上月批毁的《水利通考》,我们按河工口述补全了闸门图——就刻在护城河堤的石碑上。";她话音刚落,河堤处突然传来闸门起落的轰隆声,干涸半月的引水渠瞬间涌出清流。
几个太学生挤到最前排,指着木架颤声道:";这些批注...不是诋毁镇北王妃的酸腐文章?";
";诸位的批注都在此处。";苏婉示意小厮点燃火盆,";只是每张纸背面都拓着原作者的生平。";火焰腾起的瞬间,桑皮纸背显露出密密麻麻的金粉字迹——";永昌三年,周砚之收盐商三千金,篡改漕运志";。
人群轰然炸开,周砚之的灰袍被挤得歪斜。
林恒突然拽住他腰间玉佩冷笑:";这和田玉坠的络子,和藏书楼火油罐上缠的麻绳是同一种七股编法。";
五城兵马司的铁链声穿透喧闹时,苏婉正展开最后半卷素绢。
泛潮的《山河志》残页遇热显出血色朱砂线,将潼关布防图与改良农具的铸造点连成星斗阵列。
";前朝工匠在农具图里藏兵防,今日我们用护书胶存批注。";她剪下一段烧焦的账册棉线,将残页系在城楼飞檐下,";所谓传承,不过是在灰烬里找条能传火的棉线。";
暮色初临时,苏婉倚在藏书楼新开的东窗前。
林恒将温热的墨汁倒进她手边砚台:";周砚之书房暗格里搜出十八封北狄密信,用的都是掺靛青的松烟墨。";
";王爷这招请君入瓮...唔!";未完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截断,林恒袖口滑落的翡翠扳指正扣在她掌心。
两人交叠的掌纹间,还沾着未干的松烟墨渍。
更鼓声里,阿福突然叩响窗棂。
沾着火油味的密信上只有一行狂草:";商帮七连船已过潼关,船头旗镶金线。";
苏婉指尖抚过信纸边缘的锯齿状裂痕,那是她上月亲手撕开的《漕运志》扉页纹样。
窗外飘进一片烧焦的桑皮纸,背面金粉在月光下显出半枚带缺口的铜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