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大氅扫过石阶时带起细雪,腰间鎏金蹀躞扣与苏婉腕间银丝绦带同时泛起冷光。
";倒比我预想的快半日。";他停在五步开外,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缠的鲛绡。
檐角灯笼被北风吹得摇晃,晃碎了苏婉眼底藏着的倦意。
三只装满账册的樟木箱横在两人中间。
苏婉踢开颗滚落的银锭,青砖上拖出蜿蜒的灰痕:";西跨院槐树下还埋着七口箱子。";她抬手时袖口滑出半截淤青,是晨间掀暗室铁箱撞的。
林恒突然抓起她手腕,温热掌心覆在冻疮新愈的疤痕上。
他腰间玉佩撞到装陈米的麻袋,惊起簌簌落灰:";御史台今晨弹劾漕运总督。";
";正愁罪状太单薄。";苏婉抽回手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掠过他袖口磨毛的银线滚边。
去年漕船失火那夜,这截衣料曾替她挡过飞溅的火油。
寒风卷着碎雪扑进回廊,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
林恒解大氅的动作被苏婉横来的银簪拦住,簪头东珠还凝着暗红血渍:";留着给运粮队御寒。";
两人影子在砖地上交叠成模糊的墨团。
林恒从怀里摸出个珐琅手炉塞过去,炉底刻着户部的飞马纹:";北门粮仓还剩三十车麸皮。";
";明日晌午前运往西郊。";苏婉掰开手炉夹层,取出半张盖着兵部印鉴的批文。
腊月替王府查账那回,他们也是这样在库房暗格里找齐军饷贪腐的证据。
巡夜人的灯笼转过垂花门,林恒后退半步隐进暗处。
玄铁令牌擦过苏婉腰间玉坠,撞出极轻的脆响:";三日后大寒。";
这话让苏婉数米袋的动作滞了滞。
去年大寒日,押送赈灾银的官差冻死在潼关驿,怀里还揣着被血浸透的验货单。
她转身从箱底抽出镖局名帖,洒金纸页上";威远";二字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梆子声又响过两遍时,林恒的影子已消失在影壁后。
苏婉摩挲着名帖边角的牙印——那是半月前被相府恶犬撕咬时留下的——突然将整叠洒金纸拍在装官银的箱盖上。
檐角最后一片积雪砸落在她脚边,溅起的冰渣子惊动了蜷在梁上的夜枭。
三十里外通州渡口,漕运司的灯笼在夜风里晃得像吊死鬼的舌头。
五艘运煤船正趁着夜色往舱底灌桐油,船老大靴筒里露出半截盖着威远镖局火漆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