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流一早起来,开了门,就见林与同在院中走来走去,摇着扇子,看到自己出来,忙不迭地走过来问:“顾贤弟昨晚去了哪里?晚饭都不见你回来。”
顾月流打了个哈欠,他今早丑时才回房内睡下,现下疲累,平时皱巴巴的眼皮这会儿更皱,厚重地变成了三层,像是要垂落下来。
林与同看着他,一时恍然大悟,用扇子击了击掌心:“我知道了,是去春光那儿了吧?贤弟果然努力。”
顾月流又打了个哈欠,站到院内受着寒风,清醒了一会儿:“林兄娶了媳妇后可别回桃花岛了。”
林与同一脸莫名:“为何?”
“因为岛内没钱。”
“贤弟说笑了,桃花岛虽深处南海,与外界不通,但出产的鱼虾都是上等品,远销京城…”
顾月流叹了口气,瞧瞧岛内闭塞成什么样子了,一个桃花岛岛主,竟然老实至此,我说什么辩解什么,连话外暗含的“你太傻”都听不出来:“嗯,林兄说的是,是在下愚钝。”
“不过贤弟,”林与同坐下来,“我打算今日.去同柳庄主谈上一谈,在下委实不愿娶柳逍柳遥姑娘。”
顾月流伸出三根手指:“还有三天便要成亲,你不娶,叫谁娶?”
“城中到处都是江湖人士,随便抓一个都是人中龙凤…”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人从院外飞身跌落在林与同脚下,站起来没朝两人打招呼,而是对着门口骂:“姑奶奶个熊,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方一身酒气,脚步晃晃悠悠,漂移不定,举着手上的大刀就冲了出去,顾月流和林与同跟着出门,看到院外有三五人正在打架,嘴里还骂个不停,问候彼此的祖宗十八代。
顾月流抬抬下巴,颇有深意道:“这就是林兄说的人中龙凤?”
林与同讪讪:“这几个是例外。”
三五人从“姑奶奶个熊”骂到“老奶奶个熊”,把柳庄主和柳彦昊都招了过来,两人上前分开打架之人,柳庄主摆着手:“各位侠士,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
柳逍柳遥也被惊动,出了院门,顾月流看到春光跟在柳逍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洒水壶,看起来是在给花草浇水。
顾月流看着对方老态龙钟的模样,摸着下巴怀念起昨晚的美人。
柳庄主劝了一句,柳彦昊帮着劝解,三五人平静下来,却有一肚子的苦水想倒。顾月流站在一旁听了半天,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原先被扔进屋之人名为孙兴朝,是大刀门的护法,他同剑门的几个弟子去城中赌坊赌博,对方输了钱后向自己借了十两银子,现下却不肯归还,还要赖账。
孙兴朝竹筒倒豆子地说个不停,后来又扯到别的事情上去,连对方在怡红院里最常点的姑娘都说了出来。
剑门之人看他无礼,便拉着柳彦昊的手,一个劲地往外说孙兴朝的缺德事,什么撒尿不洗手,茅坑占一晚。
林与同听得直抽抽,用扇子遮住嘴:“顾贤弟,大刀门和剑门是什么门派?”
顾月流:“不入流的蚂蚁门派,只有头衔,平时好赌好玩,懒得像猪又小肚鸡肠。”他说完,余光看到春光抬了眼皮在看自己。
他摸着下巴,觉得自己和林与同距离太近,便稍稍站远了一些。
柳彦昊极为耐心地听完,从怀里各掏了十两纹银,递到孙兴朝和剑门弟子手上:“江湖本是一家人,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这点小钱,就当是给大家的酒钱。”
孙兴朝拿了钱,眉开眼笑,态度转变极快,立刻揽住了剑门弟子的肩膀:“还是少庄主豪爽,这件事就算了,走,喝酒去。”
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一伙人,现在手搭着背往山庄外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拐角。
顾月流垂下眼,若有所思。
林与同笑着和柳庄主打招呼,发自内心的赞赏道:“少庄主着实是个爽快人。”
“我儿随我,”柳庄主拍拍柳彦昊的背,“虽为义子,但如亲生,平时也在替我料理府中诸事,安顿客人。”
顾月流微微一笑:“庄主和少庄主感情真好。”
“义父待我不薄,我自当效力。各位不如一同享用早膳?”柳彦昊邀请道,“成亲服也已绣好,饭后林公子试穿一番,看合不合身。”
他热情地走上前,拉住林与同的手,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顾月流站在原地:“在下就不去了,”他看了一眼春光,“在下陪娘子在院里喝粥。”
下人的吃喝都在院内,无法进大堂,柳彦昊没有勉强,只道:“那春光不用去前头服侍,留在院内吧。遥儿,扶着你姐姐。”
顾月流看着柳逍柳遥款款而去,同春光回到院内,看着石桌上泛着冷气的白粥:“早上做什么?”
春光指指耳朵,再指指院外,意思是隔墙有耳,不要说漏嘴。顾月流便不正经起来,上前抱住她的腰:“娘子,坐,喝粥。”
戏还是要演下去的,顾月流捧着碗底,用内力热化了白粥,递到春光手上。两人默不作声地喝完各自的一碗。顾月流咂咂嘴,觉得白粥甚是难喝,里面竟只有一勺白糖,实在寡淡。
春光淡然地把碗收拾好,拿着洒水壶踱到昨日种下的一片清梦种子边,给土地洒水。
洒完水,她揣着抹布出门,到书房里打扫卫生。
书房多了一片新古玩,顾月流四处摸摸,低声问:“哪来的?”
春光看他一眼,小声回:“昨日.柳遥从古玩店购置了一批。”
“她看起来倒是无忧无虑,一点都不担心家财散尽。”
春光摇摇头:“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