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江楚紧紧抿着唇,滞了半刻才沉声道:“陈小仪这般折辱奴婢,难道就不怕回头皇上怪罪么?”
“放肆!”陈小仪腾地从榻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热烫的青石砖上,蝼蚁一般的下等人,忿忿地一指,“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拿皇上来压我!”
“小仪莫怪,奴婢实则是好心提醒。”
额上的汗珠顺着鬓发滑落在层层交叠的衣襟上,连江楚微低的声线沁着凉意,“几日前,皇上打太后娘娘的长信宫出来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后宫嫔妃,不管是谁,都不能任意欺辱奴婢。奴婢受点儿委屈是小,却万万不敢违逆圣意。”
连江楚漆黑的眸沉沉地看着她,“小仪若是不信,尽管派人打听一下,若奴婢有半句虚言,但凭小仪处置。”
陈小仪身侧的贴身宫女采荷倏而拾级而下,弯腰捡起一颗沾了尘土的葡萄,怒目道:“楚女官,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小仪好心好意赏你冰葡萄吃,你非但不领情,还屡屡顶嘴,我看你是仗着在皇上跟前儿得了脸,过分猖狂了!”
采荷脚尖抵在她膝盖前,右手钳着她小巧的下巴,便要将那脏葡萄硬塞到她嘴里去。
却不料连江楚骤然起身,拽着她的手腕,抡圆了一掌重重扇下去。
“贱婢,凭你也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你既不怕死,我下次来便带着皇上的旨意亲自赐死你!”
她指甲未来得及好生修剪,锋利的指尖划在采荷脸颊上,带出一道血痕来,指甲缝里还勾着血沫儿。
采荷惨叫一声,心中愤恨难当,却被连江楚狠狠唬住了。她本就是盛极的容貌,乍然崭露锋芒,似是低眉的菩萨泠然含怒,竟是上位者的威仪,极具气势。
同样被惊了一下的陈小仪咬牙切齿道:“你好狗胆!竟然敢在本小仪驾前放恣!今日若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本小仪威严何在!”
她气急败坏地唤人,“还不快把她摁住,将她的头摁在莲花缸里,让她清醒清醒!”
立刻有两个内监冲上前来,一左一右钳住连江楚的胳膊,押着她往绘了水墨画的半米深陶瓷缸边儿拖。
跟着连江楚过来的那只小黑猫似是护主一般,从花圃里窜出来,凶狠地“喵”了一声。
太监抬脚要踢走它,连江楚生出一股子劲儿来,猛地推了他一把。
黑猫躲过一劫,嗖地一下跳进连江楚怀里。
“反了你了!”陈小仪踩着云头锦履,在宫女地搀扶下走到连江楚面前,“你真当自个儿有皇上护着,本小仪便没法子治你么?绿萼,你告诉她。”
那唤作绿萼的宫女上前一步,微扬着下巴道:“楚女官,你此番来恰景殿,乃是我们小仪看得起你,叫你来教我们制香囊。小仪心善,见你教的好,便赏你一身儿夏装。你出了一身汗,如此试穿主子赏赐的衣裳,视为不敬,小仪便赐你在恰景殿沐浴一番。”
她踱了两步,面露得色地问:“听懂了吗?先把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连江楚扯了扯唇角,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摸出一个红色锦盒来。
绿萼接了过来,双手奉给陈小仪,“好了,你们开始伺候楚女官‘沐浴’吧。”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扣着连江楚的头狠狠埋进莲花缸里。
被晒得温热的水带着淡淡的腥味,几尾锦鲤受了惊,摆着鱼鳍游走了。窒息的感觉袭来,连江楚心中默念着秒数。
下一刻,女子尖利的叫声隔着水波隐隐传来,束缚猛然一松,她有些腿软地跌坐在地上。
但更惨的是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儿的陈小仪。
黑猫状似疯癫地抓咬着惨叫的陈小仪,锦盒跌在一旁,草药撒了她一身。
宫女们见这猫狂性大发,根本不敢上前,生怕像陈小仪一样被抓花脸,最后还是两个小太监费了好大的劲儿将猫捉住了。
“我的脸……我的脸!”陈小仪捂着脸的手背被锋利的猫爪挠地稀烂,脸颊两侧的抓痕很深,从下眼睑蔓延下来,约莫有三寸长!
“啊——”陈小仪崩溃地喊叫,“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溺死这个畜生!溺死这个贱人!”
连江楚见状后退了两步,转身便跑,却在殿外看见一身玄色龙袍。
“皇上救我!”连江楚用尽全力地向他跑过去。
她头发全湿了,重叠的衣襟微微散开,一身狼狈,身后尚有几个宫人追赶。
皇帝走快几步迎上去,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沉怒的声音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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