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下过一场雨,雨势瓢泼,噼里啪啦浇落几簇石榴花枝,这会子还有水珠顺着檐头淌下,滴滴答答,在水洼里画出一圈圈水纹。
她趴在窗前听了会,暗自拿定主意,匆匆蹬上秀鞋往屋外跑。云苓恰好捧着盘刚洗过的葡萄要进门,同她撞个满怀,“三奶奶急吼吼的是要往哪处去?”
江浸月没停下,边跑边拿脚尖蹬地,好把鞋子穿上,“我去石麟院送东西,一会儿就回,你们要是等不急就先睡罢。”
云苓噗嗤笑出声,摇摇头。哪里是她们急,明明就她一人最急。
***
月洞门前,江浸月挑高灯笼,看了眼竹匾上的“石麟”二字。笔力苍劲,气势磅礴,据说是陆欢出生那年,皇上御笔亲题,赠与陆欢父亲的。
天赐石麟,德门生辉。当年皇上对闻远侯府的圣眷,于此便可见一斑。
江浸月扒着花墙,探出半颗小脑袋往里偷窥。小院空荡,并未瞧见任何人影,地上积水空明,夜风涤荡,水中竹影交横,月白如练。
“有人在吗?”她壮起胆子问了句,回应她的只有簌簌风声。
应是没人,那她正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香送进去。
如此思定,她缩回脑袋,提起裙裾蹑手蹑脚走进去,惊见主屋灯火还亮着便知他在,瞬间吓没了魂儿。
她还记得之前同他说定的三条规矩——不许靠近石麟院。
虽说自他踏入新房后,这规矩就已破了一半,没法子,这是他家,他说了算。剩下一半轮到江浸月头上,她可没胆量以身试法的。
正犹豫要不要趁他发现之前赶紧开溜,脚才将将抬起,她就听见屋里噼里啪啦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几声嘶吼,音色凄厉,叫人听了不住起鸡皮疙瘩。
江浸月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他定是又犯头疾了。慌忙间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破门冲进去。
果不其然,屋里瓷器玉器滚落一地,桌案上的砚台镇纸也被倾扫下桌,几片失了倚重的纸张叫门风吹散,参差飘零在半空。
陆欢颓然倒在狼藉正中,蜷缩着身子细细颤抖。双目炽红,眼底密密麻麻的血丝如同蛛网。十指紧紧掐入鬓发中,手背额角俱都爬满青筋。
江浸月忙忙奔到他身边,抬起他的肩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拍他的脸,“三爷三爷……”眼前很快迷蒙出一层薄薄的水雾,连到着声音也水浸浸的,“来人,快来人啊!”
泪珠烫在他眼皮上,睫尖轻轻颤了一颤,似乎帮他扯回一点意识。
“那儿……那儿……”陆欢颤微微抬起手,指向桌脚。
江浸月抹了把脸,沿他手指的方向瞧见个瓷瓶。脑中灵光闪过,想起之前游湖时自己曾见过这个,里头应是给他医治头疾的药。
她忙不迭扑腾手臂捡来,手还在颤,折腾半天才揭开盖,咕噜倒了一手心,来不及细问应该吃多少就全给他喂进去,随手从桌上抄来一茶壶,壶嘴对着他的嘴直接灌。
“三爷,三爷……”
江浸月哽咽着唤他,不见回应,以为药还没喂进去,手腕又抬高些,灌得更加生猛。
陆欢本还意识模糊,要晕不晕,就这么被她灌得生生没敢彻底晕死过去。
她这哪里是在救人,分明是在谋杀亲夫!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躲开壶嘴,把头一偏,“咳!咳!咳!”
算是稀里糊涂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