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走来了三个太监两宫女五人,昭昭见状让阿妩将自己扶下车来。打头的太监目高于顶,神色散漫,“这就是犯了事儿的侍郎府千金?”他边说着,边打量了昭昭一番,看着昭昭浑身上下打扮素简,没什么值钱的物事,面色有些不愉。太监声音本就尖细,外加上刻意的刻薄,这声音越发难听,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昭昭上前一步,“正是。不知公公怎么称呼?”那太监不耐烦道,“叫我张公公便是。”手上的拂尘一扬,张公公身后两个小太监便上前要接过阿妩手中的包裹。
阿妩下意识地拒绝,仓皇之间包裹散落了一地。阿妩急急蹲下收拾包裹,两个小太监仿佛受了惊吓,跪地向着张公公求饶。张公公眼光瞟着散落的包裹,像是女子贴身衣物一类,并为看见半点财帛之物。张公公嘴角拉低了一寸,对着两个太监也没有好气,“行啦!什么大不了的。带她去慎德堂安置了!”昭昭并不在意张公公的态度,拜高踩低,她见得还少了?
昭昭与阿妩,红螺三人跟着两个抬箱子的太监身后,如此一路无话。至于张公公——她这个犯了事的官家千金好似刮不出什么油水,也不值得他费心了。至于偶有巡逻的侍卫队经过,之后便安静地让人心惊。大约是因为陵墓的原因,即使在大白天也是死气沉沉的氛围。
七拐八拐之后,她们来到了慎德堂,两个小太监行礼告退,而对面迎来了两个清秀宫女。其中稍显稳重的宫女客气而冷漠,“这便是徐小姐的住处,两日前奴婢们已经打扫过了,如有器物添置有不足的地方,可叫婢女去沁水居寻奴婢,奴婢名叫白芷。稍后小德子小顺子会将小姐要抄写的经文送来。根据上面的旨意,小姐要日日抄写经文为先皇祈福。小姐每三日抄写的经文要与太妃太嫔们的经文一起奉与先帝,还望小姐莫要倦怠了正事。”徐昭昭面带微笑,一一应下。
这时慎德堂隔壁传来凄厉地女子叫声,随即一片盆罐瓷器碎落在地的声音。再仔细听,那女子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呜咽着被人拽进了屋里。感觉阿妩扯了扯昭昭的衣袖。昭昭顺着叫着望过去才发现慎德堂烟雾缭绕,阴气森森,不是什么亮堂的好地方。
白芷身后的娇俏的宫女看见阿妩胆小的样子格外不以为然,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惹得白芷回头看她。白芷并未出声训斥,只向昭昭介绍,“这是紫嫣,与奴婢住在一处,若是找不到奴婢,找她也是中用的。”
紫嫣!前世的愉容华!她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白芷并未发觉徐昭昭的异样,继续道,“隔壁住着几位礼佛的太嫔,太嫔们向来喜静,所以徐小姐无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一声微弱的脆响,半寸的指甲就折断了。徐昭昭拢了袖子,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来,“多谢两位姐姐!日后怕是要少不了叨扰了。”
这慎德堂终于只剩下徐昭昭一人,她拿了一方不知多久之前的绣帕慢慢绣起来。这一静,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上辈子选秀落选后,她被罚来泰陵。她以为她就会在这过一辈子,谁曾想先帝祭日赵无垢前往祭拜,入夜闲步的他遇见了荷谭边玩水的她。胆小的她匆忙逃走,谁知一个月后她才得到消息,紫嫣一身白衣,被皇上看中,已经带入宫中做了美人。白衣!夏日酷暑,她正是一身雪白中衣在荷谭边被皇上看见!
两年之后,紫嫣恩宠渐稀。她为了固宠,吹着赵无垢的枕头风,说自己有一位绝色的姐妹,分别两年,分外想念。遂一顶小轿,她进了宫,成了紫嫣的婢女!整个后宫没一个人提醒赵无垢自己是官家千金。紫嫣半哄半威胁,如果自己敢说出去,皇上就会知道自己是被罚的秀女,就是以待罪之身侍奉皇上,欺君之罪满门抄斩,她可以不在乎徐家,但她不能不在乎阿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就是这样被骗,官家小姐出身给一个奴婢出身的嫔妃做婢女!做固宠的没名没分的床上宫女!
东西六宫,她就是最大的笑话!无知是罪!懦弱是罪!蠢笨是罪!轻信是罪!通通都是罪!罪无可恕!
出去打水的阿妩一进门来,便看见面色阴郁的徐昭昭拿着针不断戳自己的手。鲜血留在湖水碧的衣裙和丁香色的帕子上,留下暗红色的印记,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阿妩神色的慌张地丢了水盆,“小姐!你的手!松手!”徐昭昭陷入魔障,阿妩怎么也唤不醒她的神志。情急之下,阿妩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清醒过来的徐昭昭一仰面看见阿妩,奔溃地大哭,“姐……我好恨……”
痛苦中的徐昭昭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把梦中那几年的苦闷与委屈一一叙述给阿妩。
阿妩神色一松,将徐昭昭抱入怀里轻声安抚,“昭儿不怕。不管你梦里经历了什么,那些都不是真的,你现在是醒着的。你要是委屈,想挣想抢想报仇,我都陪你。赢我陪你,输我陪你,反正咱们俩两个人一条命。但是现在看看你自己,还没开始斗,自己先疯魔了!”
徐昭昭稳了稳心绪,哭过后的声音有几分嘶哑与悠远,“姐……我不会了,他们不死,我绝不发疯。”
是时候了,是时候反击了!
承启元年,显宗赵无垢第一次选秀,共纳入后宫十七人。其中正二品六妃一人,正六品贵人两人,从六品美人,才人各三人,正七品娘子四人,从七品选侍四人。此外潜邸妃嫔从一品四妃两人,从二品修仪一人,婕妤一人,贵人三人。另有非选秀入宫正三品端贵嫔,太后婢女出身钱才人,至此大祁后宫妃嫔除皇后共计二十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