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玦点了点头,待他过来,两人并肩而行,倒也没什么目的地,只是瞎逛着。
方与国的宫中又大又空洞,全不似皎国那般,走到哪都能碰到丫鬟太监,永远是热热闹闹的。只是花草倒栽种了不少,如今到了深秋,千百种菊花正在路两侧的花坛中开的正璀璨绚烂,争相斗艳。
红墙之下,二人寂寞地走着,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单独聚在一起,就只剩下了静默无言。
半晌,云玦开口:“琛儿,谢谢你。”
“嗨!这有什么好谢的!”花琛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大大咧咧笑道,“我早就说过了,兄长这辈子我都会护着,所以兄长你不需要不好意思,有什么用得着的,尽管使唤我便是!”
云玦回头望着他,总觉得虽然这才几天不见,但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从前的花琛,总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情绪,又刻意想靠近他,亲近他。但如今的花琛,倒像是一夜之间变得豁达了,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那种变化微不可查,但云玦就是莫名的能感觉出来。
花琛笑着,似无意地避开了他问询的目光。
“对了兄长,你来此处是为了什么?何故单身来涉险,你们皎国的人倒也真是放心。”
云玦缓缓道:“那日在太和山祭祀,皇上遇袭,中了方与国的毒。”
“所以你就单枪匹马来此取解药?”花琛简直又气又想笑,气这个人的固执,又笑这个人的傻。还真是不顾自己死活,“兄长,你明明可以喊我一声……”
“琛儿。”云玦突然打断他,态度十分认真,语气却是温和的:“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既为人臣,为人长,就该担负起这份责任来。若事事都需要靠外物,靠法术,我同废人有什么区别?”
花琛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他低头,模样极乖,全然不像方才那个桀骜不驯的神:“是,琛儿知道错了。”
能让他乖乖心甘情愿认错的,天底下独云玦一人。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总是惹云玦不开心。
云玦:“无妨,琛儿接下来要去哪?”
花琛一愣,本能地以为这是在赶他走,忙尴尬解释:“兄长莫慌,待我送你顺利回了皎国就走,不耽误你……”
“跟我回去吧。”
一缕声音从云玦唇中悠悠传出。
花琛怔住,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怀疑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他结结巴巴问:“兄长,你说什么?”
云玦微微一笑,眸中无限温柔,语气更加笃定:“我说,让你跟我回去。”
云玦这么说,自然是有诸多考量的。
当初他赶花琛走,本意便是保护他。他知道云玮性子极端,若只让他在家中待着,反而是害了他。
况且自从上次太和山一别,他想了许久。他的责任心告诉自己,既然花琛此行就是为他而来,他也不该把人拒于千里之外,平白惹人伤心。
人活着,不过一世,既然上一世的的恩怨未结清,这一世落到他的头上,他也没什么可辩驳。
花琛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仙,处处顺着他,不敢违逆,更多次舍身救他,他又如何能狠下心来,再让他在外漂泊?
至于入清所谓的姻缘……
若他只拿花琛当弟弟看待,又怎么会产生别样的感情呢?所谓的天数,他相信,他自可破。
“可……可是,兄长,你不是……”
“你不愿跟我回去吗?”
“当然不是!”花琛忙解释,他高高地扬着自己的眉头,仿佛从前的天真又重新回来了,“我自然是愿意的!我只是怕兄长诸多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既然愿意,往后可以直接住进王府。横竖天要冷了,等你回去,我让丫头们给你缝几件过冬穿的衣裳。春儿他们还时常念叨你——”云玦一边走着,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许久,他才注意到身旁的人并没有跟上来,回头望去,却见花琛傻傻的站在远处,眼中似含着泪,亮晶晶的。
云玦有些慌乱,忙问道:“怎么了?”
“兄长。我只是,觉得有些虚幻……我以为你会讨厌我的。”花琛惨淡一笑,这半年以来,他时常记起在小院的时候,那时有春儿,有小月,还有他的兄长会时常陪伴他,教他读书写字。可明明这些事情才过去了不长时间,他却觉得仿佛过了几百年那么漫长,似乎那样美好的时光都伴随着那束桃花再也不会回去了。
云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抚道:“瞎说什么呢,既然你认我为兄长,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弟弟,我怎么会讨厌你?”
他刻意加重兄长二字,仿佛在暗示什么,既是暗示别人,也是暗示自己。
花琛眼中泪汪汪的,嘴上突然笑了。
云玦看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抚摸了抚摸他的脑袋。再怎么说,还是个孩子呀。什么都不懂,只一厢情愿地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这样的花琛,他有什么理由丢下他呢?
“对了兄长。”花琛突然记起一事,郑重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一些事要做。等我做完,我就去找你。”
云玦应了,也不多问,横竖花琛在外半年,应该是有了自己的朋友。自己就算作为兄长,也不该过多的干涉他。
但他却不知,花琛此行,是去领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