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杀死长辈、掳走女儿的凶手, 庄申空前平静。右手阵阵痛楚, 不消说, 是白慈抓的。
白慈比她要痛苦许多。这种痛苦,旁人无法分担。庄申只能捏捏她的手,轻拥她一下当作安慰。
白芷和白默歪歪斜斜坐在一起。
白默脸被打肿了,嘴里塞着布,精神头不错。一见到众人,狠命给庄申打眼色。
奈何大家只知她有话要说,却对她要说的事情无从猜起。约莫和白真如有关。
小女孩表现得十分勇敢, 小脸略显苍白, 丝毫不见怯意,嘴唇抿紧, 同她母亲一般倔强。见到庄申时, 颓然的双目一下子被点亮了。
“庄庄。”她叫她。
“我在。”
“妈妈……”一想到白嬷嬷的她死,白芷垂下头, 整个人黯淡下来。
“妈妈在这里。”
待确认过女儿暂时无恙,庄申放下一半心,又朝白默点头表示会救她,云淡风清地对白真如说:“你好, 大将军,又见面了。”
亲切淡然的语气,好像她们之间没有血海深沉。
再见庄申,白真如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是什么呢?
从地下冒出来不过是几天之前,对白真如而言, 却好像过了大半年。
这些天做成不少大事,也杀了不少人。
庄申是第一个,那七个八个多嘴多舌的女国后人是第二批,白净识是第三个。
杀庄申时,她不觉惋惜,也不会内疚。只觉得这人怎么那么傻,搁哪都是个小喽啰。傻子不长命,不是死她手里就是死别人手里,起码死她手里痛快一些。
谁料人死后,关于傻人的传说越来越多。
光是一天吃三顿饭的功夫,这些人统统都要念叨一遍:庄申爱吃这个,庄庄不吃那个,如果小猴子在……
念着念着,就会有种叫人吃不下饭的气氛。
白真如没那么多愁善感,只想着:他妈的没完没了,那家伙说不定在河底吃王八。
白净识偶尔与她说几句庄申和白慈来往的过去,使她越发肯定那家伙可不就是个傻的。听着听着,兴许是出于互补的缘故,听出些许好感来。每当这个时候,裹胸里藏着的那块王令会就硌到她。提醒她,是她亲手把那人丢进河里的。
白真如没想过庄申会活着回来,出现的时候骑着匹小马驹,那模样可笑极了。
凭什么子母河不收这个人呢?那么高的距离,失去意识的人,深浅难料的生命之河……没道理啊。
难不成她受到卢舍那佛的庇护,能轻而易举收服白春部族的后人。
人会说谎,有时会骗过自己,言语不可尽信,但人无意识间的姿态最可信。如白默口中的大统领白道真,此刻紧跟在她身边,以两人相隔的距离看,像一个忠实的战士。白真如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朝庄申出手,这位女国战士一定会护着她。
只是战士所效忠的对象应当是女王,而不是所谓的王后。有女王才有王后,一个人若是不尊王,怎会尊后。
“子母河是我女国特产,外人鲜能尝道,庄申,觉得滋味如何?”如今无需与他们同行,不需要假装好人,白真如说话肆无忌惮。
她重新穿上从地下冒出来时穿得黄金铠甲,这是她的荣耀,她的身份。她从来就是如此,长于女国最有权势的家庭里,成为女国除女王外最后权势的人。
庄申不急不恼。“托赖,还过得去。大将军,这位是女国后人,白道真,女国诸事,如今由她负责。”
“统领?”白真如的视线在白道真手臂上的金色标识停顿片刻,朗声道:“吾乃大将军,小小统领怎不上前参见?”
白道真尚未如何,身后那两名押着帖木儿汗的女国战士听不下去了。她们没想到此人如此无耻,明明是个叛徒,杀了她们好多人,还有脸摆臭架子,让统领对她行礼。
白道真一抬手,压下两人不满,“某为女王驱策。女王在此,尔等小小将军为何不上前参见?”
被当枪使的白慈没有做声。她上来之后,目光锁定女儿,小姑娘越是不吵不闹,越叫人看着心疼。白真如奸猾,见识过枪的威力,就那么将女儿摆在面前,分明有恃无恐。
注意到白慈关切的脸,白真如微微一笑,没理会白道真,“放心,没短她吃喝,还带她游览一番故土,尝尝地道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