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肖勉是被磕醒的……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披着雪白卷毛的小羊羔,头顶两对儿尖角,在广袤的草原上疯狂疾驰。迎着春风,踏着云彩,耳边响起的是鸟鸣鹰叫,眼前看到的是碧湖青草。他身后跟着雌雄傍低走的兔儿,肩膀上环着翩然舞动的蜻蜓。
一切看似都很美好。
可是有一只调皮的虫子爬上了他的卷毛,一路蠕动踩到他的尖角上耀武扬威。
他跑的很快,想要把它甩出去,可这虫子顽强又倔强,跟扎了根一样。
他就使劲地晃了晃脑袋,把虫子惹怒了。它突然发出类似老狼一样的嚎叫,凶狠又残忍地盯着肖勉。
霎时,明光大放,眼前的虫子慢慢地现出了人形。肖勉根本就没看清它的真实模样,就被咔嚓一声掰断了尖角。
他觉得很疼,浑身都疼,疼得直不起脖子。可是他想喊喊不出来,想动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只大虫慢慢靠近。
他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啃住了小羊羔的后颈,撕咬他,逗弄他,来来回回地蹂.躏他。
直到他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大虫子的面孔才清晰了起来。
赫然就是越明爵那变态的样子。他无比狰狞地看着他笑,然后将他头顶的尖角,一段、一段,掰成了沫沫。
肖勉“啊”一声惊叫,睁开眼,一片混沌。他竟是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谁,又身在何方。
肖勉茫然地转了头,“嘶……”
好疼。
他揉了揉脖子,好半晌才记起自己是在越明爵的房里。
这一下子寻回昨夜的记忆可不得了了,肖勉乍然弹起,也顾不得脖子能不能大动、房里有没有人,先往自己身上摸。
摸了前摸后,检查了上边又往下。
“呼……”终于,肖勉将心吞回了肚子里,扶着后腰长长地纾了口气。道:“算你是个君子,没在老子睡死过去动歪心思。”
还好还好,清白得保,皆大欢喜。
肖勉拍了拍屁股,心道:好吧,念着他昨夜没有越线,以后等老子真有了耗子药,就给越明爵少下一口!
咦,越明爵人呢?肖勉这才想起来,对着房中寻了一大圈,见人真的不在,心下一喜。
这时,房门开了,黛青身着一袭深蓝色束身短袍走了进来。
肖勉以手掩住倍感刺眼的光线,出于礼貌性问了一句,“黛青侍卫,侯爷不在?”
黛青俊脸紧绷,对毫无主仆意识的肖勉可一点儿好脸色都不给,生怕多说一个字累着自己了似的,道一字:“是!”
肖勉撇了撇嘴,草草整理过自己的衣裳,很自觉道:“既然侯爷不在,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还有一百间房屋的雪要扫,很多事的,这便不多留了,劳烦黛青侍卫告知侯爷一声。”
说罢,他抬脚就往门边冲。
他怕黛青一刀下来,再将他堵这儿了。
可人倒霉的时候,怕什么来什么。熟悉又叫人悚悸的一声“铮”之后,弯刀如他所愿地砰一下扎在门边。
距离肖勉的手,不过两寸的距离。
他只好停下,很无奈地转过身,“你还有什么事你说啊?拿刀飞来飞去的不嫌麻烦吗?”
黛青面不改色,“不嫌。”
肖勉就无语了,“总爱耍刀的人是娶不到媳妇的!”
却见黛青淡淡地看了他一下,大步行近将弯刀拔下来,不紧不慢地撩起衣角轻拭慢擦。
肖勉:……
他就彻底没脾气了,索性靠在一旁,旁若无人似的去揉自己落枕的脖子。
一整夜歪在几案上,也没人去唤他找个平展的地方躺一会儿,没断真是得谢天谢地了。
“嘶……”疼疼疼。
那边,黛青终于是将弯刀放回鞘里,从背后摸出一个巴掌长的黑匣子递过来。
肖勉抬眸,“什么东西?”
黛青波澜不起地看着他,一字一板的道:“侯爷说了,肖公子那个连睡觉都不忘抱在怀里的破钉子,实在不堪一击。既然有心要伤人,就该有伤人的样子。”
肖勉有点儿茫然,“你在说什么啊?钉子?什么钉子。”
黛青却不说话了,跟他主人一样,就喜欢盯着人看。
“哦,你说那个钉子啊?”肖勉一拍脑门儿记起来了,可撞上黛青木偶似的脸,又虚扬了下手,“你继续……”
黛青将匣子递上去,“这是侯爷专门吩咐铸造司连夜打造的铁钉,用得是丹东最精纯上等的材料,侯爷说了,以后肖公子就留在这里,每天一颗换着抱,一天也不许少。”
肖勉瞠目,“哈?”
他就不明白了,“我抱钉子做什么?”
又愣了一瞬,终于捕捉道重点了,“不是,你主子要我留在这里?”肖勉就炸毛了,“为什么?我留在这里给他……”压的吗?
不过碍于面子,他没说完。
“你不是要杀侯爷吗?”黛青道:“是侯爷给你机会。”
语毕,把沉甸甸的黑匣子往肖勉身上一丢,抬步便跨出了门槛。
肖勉踉跄了一下,顶着满头问号,一言难尽地望着黛青离开的方位。
他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我什么时候要杀越明爵了?肖勉仔细想了想,也还是不明所以。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这一觉是不是睡错乱了时辰。
越明爵这是又搞的什么鬼嘛?病又犯了?
卧艹,这以后都得见那变态,那岂不是?肖勉突然感觉有点儿腰疼。
他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忍不住想扯开嗓子爆个粗。
看来方才产生的一点点的仁慈都是多余的,对待越明爵,就得抄最多的耗子药,拿最大的碗。
呼——气死老子了!肖勉抱紧了黑匣子。
咦,等会儿!
铸造司?肖勉腾地一下直起了身子,“哈哈哈,有办法了!”
想要早日脱离这里,就必须把越明爵手里的卖身契给弄出来。强取硬拿,这定然是行不通的。
那他可以用换的啊?
越明爵最想要的是什么吗?肖勉记得原著上说过,越明爵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回到丹东重掌大权,并且将北方三大部落逐一合并,这背后少不了北梁王族的支持。
无缘无故的好,没有目的是不可能。北梁之所以要扶持越明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不费吃灰之力的吞并丹东。
至于为什么不趁丹东内乱而挥军北上,弄来弄去非得选这么一条弯路呢?
这最大的原因就是:丹东民风彪悍,北梁尚文,可取而不易融。另一方面,部落合并之初,利益难达平衡,自然需要精力去磨合、调节。
北梁想好又想巧,却不能保证绝对可行。而扶越明爵,以他之手糅合丹东各方,可谓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丹东候的名号在外响亮亮,有什么能比得了这个。
只是,他们小看了越明爵。
正常的、有血性的男人,谁甘愿做别人手中的棋子。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丹东在他手里发展迅速,越明爵也似乎已经开始有彻底脱离北梁的心思。
别的不说,单收留北梁叛逃者——肖勉的父亲肖逊,其心就已然不难琢磨了。
肖逊掌管三郡的铸造总司,即便而今沦为罪人,也当是丹东不可多得的人才。越明爵要划界自治,自然需得在兵力上夺下功夫。而论起对北梁兵器最有研究的,莫过于肖逊肖大人了。
肖大人最听谁的?别人不知,肖勉知道啊。
书上都说了,肖闵乃故人之子,凡肖闵所说,有求必应。
这不正好可以拿来与越明爵换了自由身吗?
“老子实在是太聪明了!”肖勉裹住盛放铁定的黑匣子就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