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肖勉正围着火炉取暖, 听到有声音,吱呀一声将门打开。
他一点儿也不显惊讶的惊讶了一下, “哟?还挺准时!”
越明爵淡淡地看着他,不语。
“刚刚跟团子堆的,”肖勉挑了眉毛,倚住门边道:“是不是觉得很漂亮?有一种闪瞎人眼的靓丽无敌呢?”
越明爵:……如此自得又厚颜无耻的话, 怕也只能出自他口了。
他眉头微动,突然觉得四目苍茫的雪,都丑得格外刺眼。
他也懒得与这人比脸皮,冷脸静默须臾, 方才举步走上石阶, “你胆子不小, 敢让本侯过来见你?”
“呵呵呵,来都来了,说这些多伤感情!”肖勉笑得虚且假,侧身移开些让出了位置,道:“我这不是受伤了, 秦先生不让动嘛, 也就只能麻烦他递个信喽!”
越明爵回头望了一眼将有四五尺高的雪人, 嘴角狠抽了一下……
他道:“你说,有要事详谈?”
肖勉敛笑,一本正经, “嗯呐, 非常重要!”
“呵?”越明爵鼻音微抬, 对着肖勉盯了一阵,道:“我就看你耍什么花样!”
“岂敢岂敢,我抱着您大腿巴结都来不及呢!”肖勉忙不迭否认,尽量扯开最诚挚无邪的笑意,抬手道:“侯爷您请进。”
越明爵怎么瞧,眼前这奴的笑就怎么假。
以前很多时候,他见了人就夹着尾巴跑,唯恐避之不及。所以,如今主动相请,委实难以让人相信了。
倒是房里藏毒、随时取他性命的可能,会更叫他觉得可信一些。
越明爵走了进去,肖勉在外头深呼吸一口,才定定神跟在他后头。
不怕不怕,有团子在,他没脸的!肖勉如是安慰自己瑟瑟发抖的心。
房里的火炉烧得很旺,烈烈红焰耀亮了半边书案。越明爵一袭玄衣款款落座,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下乱糟糟的书案。
这几日团子整日都在,偶尔描画,偶尔折纸,书案上确实已经非常惨不忍睹了。也并非越明爵挑剔,肖勉自己看了都觉羞耻。
他忙倾身一揽,将一叠纸张扫了过去,勉强留出半块干净的位置给他使。
然越明爵轻笑一声,便直入重心道:“本侯没空看你收拾,说罢,什么事?”
肖勉禁不住抽搐……
闹得谁想弄似的!
他今有伤,后背每日每夜的冷痛,眼下挨着炉火又开始发痒,他越明爵都不觉难看,自己是伤员,干嘛要羞耻?
他直接席地而坐,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我要跟侯爷谈判!”
“呵?”越明爵突然像是听到了很大的笑话,直起身,以一种相当怪异地目光审视着肖勉,“你?要与本侯谈判?”
肖勉撇了下嘴,面上不见丁点儿惧意,道:“当然,不可以吗?”
越明爵便放声变笑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正常时沉而不显重,低而不显哑。怪就怪在,太他么欠揍了!
肖勉咬了咬牙,一掌拍在案上,“你闭嘴!”
越明爵果然停了,不过凝于眼中的玩味却没有随之减少。
肖勉就忍不住地给了他一个明晃晃的眼刀子,“很好笑吗?”
“肖公子以为呢?”他眉间蕴笑,看着肖勉,“你觉得一个最下层的奴,何时有了与本侯平起谈判的资格?”
他道:“这还不够好笑?”
笑你大爷!肖勉心里的刮刀,已经快要将他削成光棍子了。
不过……看在自由的面子上,他硬是憋着一口气没有爆发出来,忍了。
自由的面子!
他在心里又强调了一遍,方才勉强压下火气。
“本公子作为奴,确实没什么与侯爷相对的资格。”他往案上靠了靠,迎面直视噙着几分笑意的越明爵,道:“可若是我有用,且拿得出对侯爷有用的东西,您还愿不愿意做个等价交换呢?”
越明爵笑意一敛,挑了下眼尾,“哦?有意思!”
他虚手一扬,“说来听听。”
肖勉心里愤怒的小火苗,稍微降了些。想拿耗子药的心也慢慢平复了。
他略一思忖,缓缓道:“家父肖逊,掌控北梁三州铸造总司二十余年,这个不必我细说,想必侯爷非常清楚了……”
越明爵轻点下颌,“继续说。”
肖勉顿了一下,“丹东高寒,气候恶劣,加之地广人稀,良材稀缺,虽是物博而难掘其用,这个事实,侯爷也不否认吧?”
越明爵再点头,“人尽皆知。”
肖勉紧随之后,“所以如果家父能心甘情愿为丹东侯府所用,是不是对侯爷来说,要比起轻刀慢刮地折磨,要有意思一些呢?”
蕴在越明爵唇畔的笑意,乍然一淡……
他道:“你是在为肖家求情?还是在为你自己求情?”
“不是,”肖勉道:“都不是。”
他对上越明爵的视线,“我是在帮你。”
“呵?”越明爵突然地就笑了,“你帮我?”
“你不提刀杀了本侯,是你现在还不够能耐。”他道:“若是给你几分颜色,你怕是要将本侯炸碎的心都有。”
肖勉顺口便道:“这好像是实话!”
“嗯?”
“呃……”肖勉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等我有能耐的时候再说。”
他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我现在还没有。所以就迫不及待地,要与侯爷您做个公平交易喽!”
越明爵不屑嗤笑,搭在案边的右手,不自觉地点了两下,摩挲的纸张沙沙响。
“许要让肖公子失望了……”他微顿,“因为在本侯眼里,自始至终,都不会存在什么公平之说。”
肖勉不以为然,强自镇定之余,道:“那是因为,侯爷还没看到我的诚意。”
“你的诚意?”落在书案上的食指陡然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