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要出门去拜访杨阁老,郑嬷嬷在背后喊了一声,“小心些,早点回。”然后转身回了院子。
沈宁前去宋鹤卿住的院子,邀请他一块去。
宋鹤卿推脱道,“杨阁老现在肯定门庭若市,你自己去吧,我的名次也不是很好,不好腆着脸去。我还是在家中准备殿试吧,争取提高些名次说不定还能留在京城里做官,不用下放到别的省府去当知县。”
沈宁反驳道,“杨阁老是个爱才的,我们一上门,难道他就劈头盖脸地问乡试第几名、会试第几名?”
宋鹤卿被沈宁这话给逗笑了,笑得前仰马翻。
沈宁不明所以,问:“你笑什么!”
宋鹤卿咳了咳,正声道:“没什么,你还是自己去吧。好宁儿,你看今日天寒,你就留我在家烤火吧。”
沈宁略微思考,看来宋鹤卿是打定主意不去乐,也不好强迫他。再加上他大病初愈,是该在家里好好休息。
于是说道,“好吧,那我自己去了。你不要后悔哦。”
宋鹤卿笑道:“恭送沈少爷。”
杨府
果然一出门就冷得要命,难怪一向爱凑热闹的宋鹤卿不去。
她也想不去,可是实在无法面对自家父亲严厉的眼神,还是咬着牙去了。
沈宁向来是个怕冷的,不仅外袍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头上还戴了一顶雪帽,脚上一双羊皮小靴子。披风边角、脖子边,袖边都露出白狐狸毛边。
因沈宁身量娇小,从远处乍一看,还以为谁家的娇俏小姐大冷天得出门游玩。
当然沈宁自己不知道,只觉得浑身被冻得发抖,只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喝一盏热茶,烤烤火。要是能窝在床榻上就更好了,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是绝无可能的。沈老爷要求沈宁天亮便起来读书。无论是霜降还是大雪,唯有除夕大年可休息两天。
小时候沈宁眼睛都睁不开,四肢冰冷十分眷恋床榻,但是被沈老爷大冬天罚跪在宗族祠堂抄写经义后,就再也不敢赖床了。
那日过后,沈宁高烧了三天三夜。沈夫人和沈毅围在床边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沈夫人和郑嬷嬷眼睛都哭肿了。沈老爷也内疚得不得了。
沈夫人愣是一个多月没有理睬沈老爷,无论沈老爷如何低声下气。
到了杨府。
沈宁递了拜访的帖子给门房,然后站在杨府的门外等候。
沈宁站了一会儿,倒也没有感到特别冷,盖因她穿得实在比寻常人厚出许多。
沈宁盯着杨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出了神。
抬头一看是一个赤金青地大匾,上面写着端端正正的两个大字,杨府。沈宁从匾额上的小字看出原来这个匾是皇上御赐下来的。
宅子的门上扣门用的两个大铜环硕大无比。
大宅门的幽深肃穆尽显无疑,高墙内似乎有一片茂盛的竹林,几棵细竹从墙头延伸出来。
不亏是当朝内阁大学士的居处,浩荡隆恩沐浴下的高门大宅尽显主人的尊贵。
难怪天下士子,即使到了白发苍苍之际依旧坚持科举。
正当沈宁正在出神想着,耳边便传来一声问候:“敢问小姐,为何在此处逗留如此之久。”
沈宁一惊,这人怎么回事,开口便是小姐。
她转头一看,顿时下了一大跳,这人不是姜淮吗!那天科举入考场的时候她见过他一面,可那是她不过是名不见传的小人物,姜淮没有注意到她也是正常、
沈宁解释道,“在下沈宁,是今科的举人。”
姜淮一听,原来自己误会人家是个女人了!沈宁,难不成是今年榜上第二名的那个?
我朝爱好文弱少年郎,读书人常做如此风流打扮,姜淮还没有见过如此好颜色之人。再加上沈宁脖子上为了御寒的狐狸毛边,是京城女子常做的打扮,沈宁脖子上的狐狸毛边把她衬托得娇俏异常,也难怪姜淮误会。
姜淮赔罪道,“我是今科的举人,名叫姜淮。原来是沈举人啊,我竟是被这通天雪色迷了眼睛,错把男儿当女儿。还请沈兄不要怪罪于我。原是我家里妹妹天冷怕寒,也喜欢往脖子上围一圈毛边。”
沈宁一听心惊肉跳,生怕身份被人识破,这回也顾不得寒冷,赶紧把它摘下,连白色披风都脱下下来。拱手道:“原来是姜兄啊,久仰大名,听闻姜兄中了今年杏榜第一名。恭喜恭喜。”
姜淮笑道,“同喜,我也该祝贺沈兄。”
沈宁问道,“姜兄也是来拜访杨阁老?”
姜淮答道:“沈兄也是如此,看来我们真是撞到一处去了。”
正当两人谈话间,大门就被打开了,门房的人请他们两个进去。
穿过几道走廊,又过了几座亭台楼阁,迎面就走来两个人。
一人着月白色衣袍,头上垂着同色系的系带,如清风明月般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而另外一个通身黑色,外罩一件黑色大皮裘,看起来肃穆庄重,浑身散发着上位者难以接近的冷漠。
这两人沈宁都见过面,一个是如今接管了大理寺的杨陵,还有一个是升任了户部侍郎的张熙朝。
很显然,杨陵和张熙朝都注意到了沈宁和姜淮。
沈宁和姜淮拱手拜了一拜,说道,“见过张大人、杨大人。”
两人都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
杨陵笑着说道,“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父亲一大早就被皇上诏进了宫里。说是若有客来,要我好好招待。”说完又朝张熙朝看了一眼,“张大人,天寒地冻可要留下来喝一杯热酒?”
张熙朝原是带了户部的公文来找杨阁老商议的,不巧杨阁老竟不在。
张熙朝不经意地打量着沈宁,眼神好像没有温度一样,只几秒就收回。但是沈宁却感到几分不自在,在张熙朝极具威压的眼神下,她感觉连自己的手指都是僵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