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馨通常不会参加她的家长会,但这次却不?请自来。
像是战火点燃前的一个讯号。
母亲来到她的学校,身着丝绸旗袍,头发盘成发髻,身姿摇曳间,一双秀目却是冷的。她将端庄大方的衣服穿的艳气耀目,声势夺人。
这带有隆重?意味的美?艳超前与小城气质格格不?入,她踏足进来那一刻,所有人都在侧目看她,男家长、女家长、学生、老师。
那些目光里,蕴含了惊艳、好奇、打探、暧昧、鄙夷、嫉妒、不?屑……
教室里,老师在跟家长开会。阶梯教室里,年级主任则在跟学生们开会,讲的激情四溢,翻来覆去,无非是那些陈词滥调,叮嘱他们不?可?松懈,以及小学升初中?的重?要性?。
夏季,密密麻麻的人头,几百个人一起呼吸,空气沉闷炎热,气味难闻。天花板上只有四个老掉牙的风扇在咯吱咯吱疲倦运作?,季知?涟听得昏昏欲睡,偶尔清醒,只恨怎么还?在继续。
结束后?,她走得如释重?负,顺着人群飞快地沿着走廊往回走。
于是一眼看到教室门口栏杆上、支着手臂抽烟的季馨。
她身边还?有两个搭讪的男家长,在跟美?人分享育儿经,言谈幽默,察言观色,季馨明显不?耐,眼波却露出与之相反的动人。
她与女?儿对视一眼,妩媚地吐出一个烟圈:“回来了”
季知?涟没有说话。
她的心,因这怪异的感觉在微微颤抖。
周围的同学好奇地在她与季馨之间打量,他们难以相信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会有一个如此?明艳漂亮的母亲,他们更好奇季馨的衣着打扮,和那张不?可?一世的美?人脸。
“喂,你妈好妖啊,一看就他妈的不?正经!”兔牙男孩在她身后?尖酸刻薄,与旁边几个人交换目光,发出不?怀好意的大笑。
季知?涟咬牙,挥拳就要揍过去,却被季馨按下,她袅袅地弯下腰,与那几个男孩柔柔对视。
她正常起来,仿佛一个知?心姐姐:“你们的大脑在哪里”
她是真正的美?人。
那几个男孩再小,性?别?也为男,他们被她盯的不?自在,张口结舌:“当、当然在头上了!”
季馨直起身,转头对着他们的父亲轻蔑一笑:“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不?在头上。”
那两个男人脸色一白。
季馨似是累了,自顾自往校外走去。
季知?涟沉默了一瞬,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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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到了母亲的车上。
这轿车是她在年初买的日本二手车,车身漆成红色,是吞噬一切的红。
她开车又急又快,毫无耐心。
季知?涟坐在车上,心惊胆战看母亲开车,她的方向盘打的迅疾又粗暴,引得后?方车子?连连发出急促的鸣笛警告。
后?方车子?找准时机,终于超越了她,男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言语不?堪入眼。
季馨扭头,对他灿然一笑。
——然后?竖起中?指。
男人的骂声戛然而止。
季馨视若无睹,她愉悦的用鲜红的指甲敲击着方向盘,哼起了咿咿呀呀的小曲。
季知?涟坐在副坐上,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不?发一言。
模模糊糊中?,她已经觉察到母亲内心坍塌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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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回了家,简单的开始处理?食材。
季馨不?喜欢做饭,更讨厌油烟。所以她的做饭方式超前又令人敬佩,她直接买了三个电饭煲,一个煮饭,一个煮汤,另一个炖菜,十分简单明了。
她们刚回到客厅,江河就来敲门了,他去河边摸了些螺蛳,揣着个小袋子?,来喂鸭子?。
那只可?怜的跛足幼鸭,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只潦草又肥美?的大鸭,一身白色夹灰的羽毛,大大的脚掌,鸭嘴上的那块黑斑显得老奸巨猾——至少季知?涟是这么觉得的。
这鸭子?是她亲手养大的,却不?喜欢她,她每次喂食,它?都想趁机琢她屁股,一副“不?服来煮我啊”的欠揍样?子?。但在江河手上却乖巧无比,引颈被撸,发出亲近的嘎嘎叫声。
叛徒!
季知?涟愤愤不?平。
江河温声从书包里掏出书递给她,又将萧婧留给她的作?业一一告知?。
季知?涟已经不?再去萧婧家了。
自从江海项目失败,两个月前从西北彻底搬回南城后?,她和母亲就没有再到访过江河家。听说江海所做的项目摊上了事儿,男人常年做的事业一夕坍塌,从意气风发到风霜凄苦,整个人十分消沉。
他内心不?平,还?没从巨大的挫败感中?挣出来,整日喝酒度日,醉后?便打骂萧婧。
每当这时,萧婧就会把江河推出门外,再递给他一点钱,轻声交代他:自己去玩吧。
她知?道他会去季馨家,因此?很放心。
季馨再懒,每次看到江河来,还?是会从沙发上勉力撑起身子?,用厨房的三个电饭煲去煮饭。
江河正埋头吃着,季馨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他,他顿时倍感压力,求救的看向季知?涟——
女?孩视如无睹,低头用勺子?舀汤喝。
季馨不?紧不?慢地给江河夹菜:“你妈……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