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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25】你做你自己就好(2/2)

她仿佛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喀嚓轻响,像幼年折断的铅笔芯终于刺破表皮。

\"年年。\"

沙哑的嗓音如生锈铁链拖过石板路,纪强在前方倚着崭新喷过漆的墙皮,头顶的路灯有一群蛾子在飞舞乱撞,灯光似在明明灭灭,晦涩看不清表情。

\"阿爸等你好耐啦,做咩一直唔接我电话?”他鲜有地理了个头,穿了一件质地看上去不错的polo衫,衣领笔挺,扣子扣到最上面,见纪年不作声,忍不住埋汰了一句:“惊我食咗你只车啊?\"

自那次纪强被拘留了个把星期后,的确清净了一段时间,而这几日他又开始不断给纪年打电话发微信,但都被她无视了。

纪年后退半步,将手袋往后挪了挪,摸进去。

纪强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惊觉自己言语莽撞,又放低声下来:“年年,阿爸千错万错也是为了你好。我认了个干儿子为了什么呢?你知道纪家祖训规定,生儿传香火,没儿子的需将祖产上交宗亲会,阿爸也是为了你保住……”

“为了我?纪强你是有皇位吗,谁稀罕分你家祖屋?”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直呼其名,“再说了,你都有个契仔继香火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话不是这么说,家里还是有个男人才镇得住……你别以为你做个什么囍帖街负责人就发达了,别说大钟生重病,就是不病,钟家又怎么看得上你这个市井妹做媳妇……”他这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让纪年觉得陌生,“我找大师给你算过,你还接囍帖街这事必有大难!阿爸给你求了一个紫檀手串,可保你平安!”

纪年看着他掏出来一串黑乎乎的东西递到自己面前,觉得匪夷所思:“就这玩意儿保我平安?你怎么不给自己求一个?”

“阿爸担心你嘛……按我说,赶紧从这个鬼项目里退出来,跟钟俊豪撇清关系,”纪强也开始不耐烦了,眼里精光四射,“你跟着他这么多年也捞了不少吧?帮我交三十皮让我干儿子给我养老,别得罪细钟生!”

这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的说辞,却让纪年警惕起来,指节发出一声爆豆般的脆响:“钟明辉让你来做说客?”

“咳咳……好笑了,细钟生这种有钱佬又怎么会认识我,咳咳……”他仿佛听见天下最荒谬的事,一口浓痰噎住气管,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的手背上青筋如扭曲的榕树根:“不听老人言,你迟早……迟早……”

“迟早什么?迟早着雷劈?三十皮是吗,你告诉我你那个契仔是谁,”纪年右眉骨莫名一阵刺疼,她一把抓过他掌上的手串,用力扔到墙上:“每逢初一十五,我烧给他!”

那劣质的手串“啪”地弹飞,绳子断裂,一颗颗木珠子飞溅开来,擦着纪强的脸颊而过,掉落一地。

对面屋的神龛上,关公提着青龙偃月刀怒目看向屋外,红通通的火光透出来映在珠子上,像洒了满地的朱砂。

“你个死女包!”纪强终忍不住了,高高地扬起手!

“纪年!”

她身后不远处有人飞奔过来,带着一声怒喝。

而她却跃前一步,猛地从手袋里掏出辣椒水,对准前方用力一喷!

“啊!”纪强捂着脸大叫,后退间踩到了散落的手串珠子,踉跄间那木珠哔哔啵啵裂开,有如踩着沙炮。

她双眼瞪圆,一道断眉又凶又飙,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滚!”

纪强还想挣扎着冲上前去,却被她身后赶来的裴烁一把推开,继而跛着脚狼狈地逃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你别后悔……”

黑夜如墨,笼罩着这个小巷。

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纪年莫名升起一阵庆幸,先前在At机里拿出来的钱又存回去了。

那群蛾子不知何时飞走了,路灯明亮如初,在头顶如同皎月。

她回头看了一眼铁栅栏内提着青龙偃月刀的怒目关公,大步流星地朝前迈去,越走越快,而后奔跑起来。

她跑过气根交错的细叶榕,跑过挂满红灯笼的紫荆树荫,跑过排队等糖水的人群,跑过滋滋冒着热气的炭火炉……

跑到了布鲁斯拳馆。

沙包在“砰砰”声中前后晃动,它被一记重拳击中,猛地向前一荡,又重重地摆回来,毫发无损。

一次,一次,又一次,像永远打不碎、踢不烂、又摆脱不了的一座大山。

就如纪强。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鬓发流下,一滴,一滴,又一滴,在脚下洇成一片雨痕。

她突然一个发力,高高跃起,回旋出腿:“喝——”

随着她的一声低吼,沙包在她的腿劲下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剧烈地摇摆起来,仿佛要挣脱束缚。

纪年落地,看着左右晃的沙包,像是全身力气已被抽干。她扔掉里面早已被汗水濡湿的拳套,缓缓躺倒在地上。她的眼睛微微闭着,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下都像是在努力地从空气中汲取最后一丝氧气。

拳馆里只有他们,没有开冷气。天花板上的老旧吊扇,慢慢悠悠地转动着,在墙面落下摇曳的影子。

“这么落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搏金腰带。”裴烁靠在护栏外,递过来一瓶水和一条毛巾。

纪年接过来,把毛巾盖在脸上,遮住头顶那斑驳的光影。

裴烁背靠木桩,听她的低喘在身后沉沉响起,过了许久才平息下去。他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又回头看了眼一动不动在地面大字型瘫倒的她,一手横搭在护栏上,表情闲闲散散:“你这样不解气吧,要不要我给你做人肉沙包?”

她一把扯下毛巾随手一扔,突然暴起抓过他搭在栏上的手臂,低头就是一口。

嘶……痛死老子了。

“你是属……狼的吗?”裴烁龇着牙,眉头皱在一起,却仍直直伸着手臂给她咬,“你……你刚才用辣椒水,是……是怕自己如果动手,会收不住力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松了口,他的小臂上赫然出现一排牙印。手背一抹嘴角,她就地坐下来,声音沙哑:“我才不要变成像他那样的人。”

“呐,”他把另一只手递过来:“要不要连这只一起,给我咬个对称的?”

“黐线。”[1]

纪年乜了他一眼,再不说话。她安静地坐着,后背濡湿一片。

她出神地看着窗外斑斓的灯管,想起过去纪强那些狰狞的面孔,想起这些天的困惑,想起那些过来人的评论,想起那个小助理提交的选题。

良久,低低地唤了一声:“阿烁……”

“我在。”

她收回目光,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不是同情。”

他愣了一下,听懂了。

“嗯。”

可是。

“可是爱情也好,婚姻也好,在我看来都是稍纵即逝的,是虚幻的,是握不住的,”她抬起头来,与护栏外的他定定对视:“太多女人对婚姻和爱情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要么当救命稻草,要么当逃离现实的避风港,要么当可以依附的大树。见过太多的不幸,我已经没有办法全然相信,靠一个男人可以带给我幸福。”

他静静地听着,手指慢慢蜷起,却不忍打断。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金丝雀,不是菟丝花。

“我宁可爱情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纪年的眼睛清亮,眉宇利落:“在我有能力赢得尊重、认可、自立以前,我不想贸贸然开启一段感情,那会让我很容易迷失自己。”

他明白了。

“嗨……我当是什么呢,神情那么严肃,”裴烁故作轻松地用食指指节一抹鼻子,一双桃花眼斜斜看过来,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没有雪中送炭啊,南城又不下雪。只不过你以后有需要,我可以随时送拖手仔、送揽揽、送锡锡、送……哎哎哎喂喂喂……”[2]

他的手臂被纪年用力拧了一把,脸又夸张地皱成一团。

老旧的扇叶在头顶咿咿呀呀地转着,光影打在他们脸上,像一帧帧电影。

他忽而觉得释然,也满足。

就这样,也挺好。

“就这样,”他转过来看着她,目光真挚而温柔,“你做你自己就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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