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后阿喜一直没再睡着, 她望向窗外, 天色灰蒙蒙的。
如此这般梦到打仗的情景, 第一回是十年前,那时是一封书信回来, 说江平业受伤了,当晚她就做了个打仗的梦,梦见丈夫伤得更重。
而在他过世后,这十年来, 阿喜并没有梦到过几回。
倒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她担心丈夫,怕他伤得更重, 就如同她在镇上遇到过茉莉,担心她会过得不好。
至于沈津阳。
阿喜收回视线,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她看着炕床对面贴在柜子上的一个新春剪纸,那时一对儿讨喜的孩童模样。
至于沈津阳,是因为今日他提起的事。
梦中的画面太过于清晰,以至于阿喜醒了有一会儿,还能记得他笑着的样子。
说他不修边幅, 身上其实是有少爷脾气的, 吃住行上有所挑剔, 尤其显露在吃方面, 虽说打仗的人粗野, 但他并非是真这样的性格。
可若说他正经,却又是个不着调的。
本可以拒之门外,但偏又有些牵扯,阿喜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反而是不肯欠着的,才在吃食上那么尽心尽力。
安静中传来她微叹。
不用太久,再有半个月,元宵之后他们就走了,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这般想着,再想要入睡却是难了,阿喜闭眼几回后,看天色渐有些明,起身轻手轻脚穿了衣裳,点了灯后到堂屋。
昨夜点着的炭盆这会儿早已熄灭了,从堂屋这儿到了灶屋内,将灯摆在灶头,阿喜起火在左边烧水,找了盆子舀了些面粉,打了两个鸡蛋下去,掺水调味搅和成面糊,带锅子热一些后抹了猪油,舀了一勺面糊到锅子里,摊成蛋饼。
摊到了第五张时英子起来了,瞧阿喜在忙,赶忙扶她坐下:“嫂子,这些放着我来就成。”
“我看盆子里的肉都结冻了。”
“这会儿天冷,昨天宰下的碎骨肉,这会儿就结冻了。”英子麻利的摊好饼,“今儿我再去地里拔些霜萝卜来。”
江家这儿没太多亲戚,如今分了家,有些父母辈的就更远了,过去嫌她们穷不来走动,如今阿喜也没那打算让英子与谷子去拜访。
天亮后,一家人吃过早食,阿喜给谷子准备好了东西让他去刘郎中家拜年,到了下午,不知谁家来了亲戚孩子玩闹放了鞭炮,天色将暗时,将沥干水分的萝卜放到坛子里,那边院外传来了张婶的声音。
娘家来人了。
这是阿喜嫁过来的头一年,理应在初二初三这天,由丈夫陪着她回去拜年的,可如今出了这么多事,阿喜还没想什么时候回去,张家那边就等不及过来看她了。
当然看她是其次,主要是听嫁到这边,回去过年的人说起江三家日子过的好,又修屋又吃肉的,还收养了个小丫头,张婶这才在初二就迫不及待带来了。
来的还有儿媳妇李氏与孙子小宝。
“阿喜啊。”张婶一进门就扯了嗓子,看到阿喜坐在火盆子旁边,“我和你嫂子来看你来了。”
“哟,这丫头是谁?”张婶转而看坐在阿喜边上的茉莉,笑着道,“谁家的孩子,生的挺俊俏。”
李氏随后进来,放下抱着的儿子,看起来与茉莉差不多年纪,衣服穿的滚圆,都快迈不开腿,脸冻的红扑扑的,看到阿喜后应了李氏的话,乖巧叫了声姑姑。
在阿喜的印象里,张喜儿出嫁前,在家就替李氏带了好几年的孩子,大约是这孩子和自己母亲没怎么相处,平日里还挺亲近张喜儿。
“茉莉是我的孩子。”阿喜轻应了声:“娘,家里没客人么,这么早就过来。”
张婶早猜到这孩子是自己女儿抱养来的,可还是的装着不清楚,惊讶道:“你的孩子?”
阿喜不想让人总当着茉莉的面提这些:“我腿伤着,这几日也没法招待你们,大哥一个人留在家里行么。”
“家里有吃的,哪儿不行,你大哥初四就要去镇里做活了,农忙前做两个月,我和你嫂子来帮你几天。”张婶环顾了下四周,嗔怪,“屋子修了都不说一声,我好来给你帮忙。”
阿喜让茉莉去灶屋找英子,扶着桌子支起身子:“没几天的功夫就不劳烦娘了,我这儿也没什么要帮忙的,江家亲戚少,这几年又都没走动。”
张婶一愣:“家里不弄饭了?”不是初二初三,初四五六也该在家里弄一顿饭,请亲戚来吃。
“不弄了,与江家老大那边已经不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