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取了吊在屋檐下的小竹筛, 翻动了下切薄的芋头片, 转身平静的很:“沈将军说笑。”
“当日清缴, 寨子内的那些强盗逃走了一些,居安山内易藏难找, 眼下这天气,加大了个各地衙门的搜捕难度,这些强盗至今没有缉拿归案。”
“据已经抓捕的强盗招供,在逃的这些人中, 就有当日把你带走的女强盗,还有另外两个他们称老三与老六,这几位为首,只要躲过官府, 他们就可以另外找地方东山再起。”
“乔家一年前从羌西迁到福田村,三个月前他们离开村子,住在这里的乔家猎户兄妹二人,就是当日在襄城给我传讯的人,他们从寨子内逃走后,应该在山上躲了几日,这几天才下山。”沈津阳握住了阿喜手中的篮子,对上她的视线, 笑道, “冒着被抓的风险都要回来看你, 看来当日传讯主要也是为了救你。”
阿喜松开手, 弯腰把坐在门槛上的茉莉抱起来, 拎了另一边的筐子朝院门口走去:“他们来过这儿没错,但昨天夜里已经走了。”
沈津阳看了眼手中的篮子,慢步跟上去,不急不缓道:“他们现在还在上桥镇。”
阿喜的脚步微顿了下,没有作声,继续朝前走去,沈津阳便就这么跟着,两个人前后保持着一点距离,一直走到庄子内,到了厨房后,沈津阳又道:“上桥镇去往许都与会焦的方向都设了关卡,出入严查,从上桥镇去会焦路上,居安山下几条道上也有人巡查。”
阿喜将茉莉放下,转头看他:“你想让他们去找那些逃走的强盗。”
沈津阳脸上的笑意未变,站在门口看着她,一点就通,聪明。
阿喜转身从墙边的竹架上将晾着的稻饼取下来没有作声,她自然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们下山后的行踪却不直接抓捕审问,是想让他们配合去找那些逃走的强盗。
这些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当日乔月既给他送了讯息,他如今再找上门去,兄妹俩对他的态度势必会比对官府好,到时再许一些条件就能配合。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告诉她。
阿喜蹲下身子将晒干的苞谷杆子塞到灶洞中:“知道他们在哪儿,沈将军何不直接去找他们。”
“他们对官府有抵触,这些人性子又刚强,不会愿意透露那些强盗的下落,严刑审问出来的消息未必是真。”沈津阳的理由倒是充分,“你与他们相熟,应该能劝得动。”
若退一万步说,刑部审问犯人的办法有千百种,军营内,奸细的口都撬得开,何至于会被几个强盗难住,抓得住人还怕他们不肯招么。
看着缓缓燃起来的火,阿喜心想,看来不止是想让乔月他们配合抓人。
想了会儿后,阿喜转头,神情特别的坦然:“我只不过租了几亩地给他们,之前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未必会理会我。”
沈津阳笑的爽气:“试试无妨。”
阿喜抿嘴,收回视线,拿过刀子低头切稻饼,心中做着盘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
阿喜答应一试,第二天蒙蒙亮时,沈津阳就派了丁志来接她,阿喜将茉莉抱到了英子那边的屋子,跟着他们出发,两个时辰后,他们到了上桥镇。
临近年关,镇上越发热闹,大雪都掩不住这新年的氛围,临近的铺子外挂满了福字,三五不时有孩子在街上放炮仗玩闹。
走过两条巷弄后,热闹声渐轻,前边的雪厚了不少,走了约莫一刻钟,前边出现个破庙,沈津阳停下来:“他们就躲在这里。”临近年关,除了专门用来抓人设下的关卡外,因为人流量的增加,各个城门口都增派了人手维持秩序,所以他们很难顺利离开。
阿喜望向四周,附近除了他们之外看不到别人,但她清楚这边肯定埋伏了人时刻盯着乔月他们。
沈津阳带路,阿喜跟着他到了破庙前,问道:“我该怎么说?”
“劝的他们愿意提供那些强盗的下落。”
阿喜走入破庙内,看向敞开的大门,许久不曾被人祭拜的佛像上布满了蜘蛛网,梁上的一些经布垂挂下来,与这破庙一样半点生气都没有。
阿喜没有再继续往里走,而是站在外面喊了声:“乔月。”
破庙内似是传来破窗的声音,破庙外丁志他们站在沈津阳身后:“将军,他们会不会逃走了?”
沈津阳摆手:“再等等。”
破庙内阿喜站在院子内没动。
许久,两个身影从门边走出来,乔生凝沉了神色,看了眼阿喜后,视线直落在了破庙外的那群人身上,而乔月的视线却始终是看着阿喜。
“沈将军想知道逃走的那些强盗的下落。”阿喜朝乔生点了点头,声音不轻不重,刚好是让破庙外能听得清,“如果你们能够提供他们的消息,帮助官府把这些人缉拿归案,沈将军可以帮你们销了衙门内的案底,重新立户为民,从今往后,你们就与普通百姓一样,不会追究你们在羌西所做的事。”
沈津阳眉宇微动,他何时做过这样的允诺。
乔生看了阿喜许久,重新立户有多难,他很清楚,加上他和乔月本身就不干净,不追究他们打家劫舍的事已经算是网开一面,竟还能重新立户:“你是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