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兽药往回走,
路程太短走不够。
到了墓地送一程,
雕龙碑伤让人愁。
老尹找了个大纸箱子,把那些大包小包拾掇进去,又找了一根绳子把箱子捆结实。刘队长要把灯笼给王学奎,他来拿箱子。王学奎不同意,把纸箱抢在手里提着。大家出了药房的门,等老尹把门锁起来,大家一起往前走。不管药房门前的道路有多宽广,队形怎么排,陈玉梅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王学奎的身后。脸上不再是刚才那种嗔怪的样子,很自然很恬静,就像是她生前和王学奎在一起时那样,从心底里升腾着一种得到幸福享受的满足。
出了大门,这一回还是刘德堂队长在前面照路,王学奎在他的身后。他提着箱子,这一箱子连中药加西药少说也够二十斤。他负重前行,应该是比谁都急着赶路才是。但是他不,他慢慢腾腾的,不时回过头去看一眼他身后,看看他的陈玉梅离他有多远。他看见陈玉梅逶迤随行,也是和他一样对脚下的路情有独钟。每走一步都是恋恋不舍,他们是惜时如金,惜路如金,生怕是把这么一段短短的路很快就走完了。
该走完时就走完,不论是他们如何珍惜。幸福的时间越珍惜过得越快,美满的路越珍惜觉得越短。他们希望时间停下来,就保持着这样的现状,那该是多么好啊!
唉……现实是无情的,到了陈玉梅的坟地了,该分手了。王学奎心中不是滋味,陈玉梅的心里当然也不好受。王学奎停住了脚,向刘队长提出了建议:“队长,咱是不是休息一下?”
刘队长的心里虽然急得像棒儿剜着似的,可人家王老师这个样儿提出来了,他怎么好意思说“不”呢?他马上随声符合道:“好,我也觉得怪累了,咱就歇着……”说着,他就在路旁的小地堰上坐下来。
王学奎把盛药的纸箱子放在刘队长身旁,对他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林子里方便一下。”他说的这林子,就是陈玉梅的坟地。这里是王家的老陵墓地,地里有着大大小小的坟墓几十座,在坟墓的空间生长着参天的柏树。从远处看是黑暗暗乌压压,走到里里面,让人的感觉是挺安全挺宽敞的。多少年来这些大树庇护着这些陵墓。这里有古墓也有新墓,就是因了在大树下,这些坟墓上长得草都是小草、矮草。老坟子上长着狗皮草,坟龄低一些的就长着“小熟草”、“掐不齐”之类。这些草的共同特点是面黄肌瘦,弱不禁风。
有许多的古墓前面耸立着高高的墓碑。墓碑最高的,要算是墓地正中那大坟前的一座了。这大坟前面,紧挨着立了三块碑。这三块碑都光着头,它们的头都是圆形,也就是说没有碑帽子。碑中间的一块又高又宽,那高度应该是接近三米的样子。宽呢?少说也够一米。厚度是一拃半还多,一拃二十公分的话,那就是说将近三十公分厚。两边的两块稍微矮一些,窄一些,厚度是一样的。
王学奎听老人们说,这座碑叫“雕龙碑”。又听见有人说,“石碑方首者称碑,圆首者称碣”。到底是叫“碑”还是叫“碣”都不重要,因为这毕竟是一件器物的两种叫法,就像房子的“室”和“厅”一样。
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说它是“雕龙碑”,其实上面并没有龙,只看见刻有大小不等,模糊不清的许多字。莫非那龙在碑的高处,人站在下面不好发现?墓主人当然是姓王,他的名字好像叫王炫。光从这名字上看,也是够“悬”的。他在什么朝代,在京里做了个什么官儿,也许是太张扬了吧?得罪了人,遭人诬陷被皇上杀了头。可巧的是,他这里人已经死了,皇上那里却已查清是错杀。这个皇上还不孬,知道改错。下旨给他用黄金把他的头颅包起来安在脖子上,弄回家来厚葬,又给他立上了这“雕龙碑”。
碑的底座是一只大龟,两只小龟。据说龟是一种很能负重的东西,它活得年岁又多。它的背是那样的结实,肚子和四条腿趴在地上,占得面积大,压强小,稳稳地把碑驮住。他的脖子伸得不长,刚出乌龟壳的一部分也触在地上,只有它的头微微地翘起来。这样,给人的感觉就更稳当了。它的两只眼睛十分有神,谁要是看它,它就很凶恶地看谁。让人看它一眼以后,就不愿意再看它第二眼。
老王家的子孙后代看见这雕龙碑,心里就不是滋味。他们都说:“为人生来别当官,当官生命受牵连。要是查清不及时,王家满门都抄斩。”
文革时期,国家破四旧立四新,有人提议把这雕龙碑砸了它,免得看了难受。但王秀臣不叫砸,他说:“砸是好砸,砸了就不能再恢复了,可这件事是永远抹不掉的。倒不如留着它以警后世,让千秋万代的领导人牢牢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正是从小受到了如此的熏陶,王学奎一直对当官没有看好,尽管他有做官的机会,但他一直是绕道而行。陈玉梅的死,更是让他敲起了警钟。虽说是现在一人犯罪一人当,牵扯不了家庭。可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不在家上班,陈玉梅怎么会年纪轻轻丢了性命呢?
结语:
幸福惜时间,美满路太短。
心里不好受,提议去方便。
陵地墓碑多,翠柏古参天。
王炫太张扬,金首颈上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