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慕容青了,从他杀了那个人之后,他的梦里都只要散落的肢体和那个人瞪大的双眼。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就像耶律说的那样。
他对自己不好,死有余辜。
用一个人对自己好不好来评判一个人的好坏,似乎太过垄断偏颇,但燕子莫却对这深信不疑。
既然他能对别人好,为何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即使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但他对自己却有一丝的好,他也是个好人。
所以狄青麟也是一个好人,但除了好人之外,燕子莫也发现,他对狄青麟的这份感情与对慕容青和耶律都不相同。
燕子莫从未有过这般复杂难懂的心绪,就连自己,都分不出这喜悦之中参杂苦涩的感觉到底称之为什么。
但他知道一件事。
他想见他。
很想、很想。
燕子莫总算见到了狄青麟。
他躺在床上,睡得正熟,呼吸绵长而均匀,面前一道纱帐将两人隔开,犹如阴阳两界的忘川水,让燕子莫莫名的心慌。
他伸手撩开纱帐,狄青麟的面目变得清晰起来。
那人眉目依旧,只是脸色更为苍白,唇上也失了血色,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寒似秋水的双瞳,投下浓密的阴影。
燕子莫瞧的专心致志,似是要将他的一眉一眼全部记下,却不料,那双眼猛地睁开,定定的看着他。
燕子莫吓了一跳,手一抖,帐帘落下,模糊了两人身影。狄青麟伸手将燕子莫拉下,趴在他身上,低低的笑了一阵。
燕子莫抬起头望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双手撑起身子,不让自己压到他的伤处。
“在看什么?”狄青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正如初见那般,一见,便移不开眼。
燕子莫忽觉心中一阵奇怪的感觉涌了出来,酸酸的、涩涩的,难以言说,却能把整颗心都涨破了般的难受。
燕子莫猛地低下头,闷闷的说:“在看你。”
也亏得他从未沾过爱欲,才能将这般的话当做平常话语说出,换做别人,早就脸红耳赤不知如何开口。
狄青麟笑声更为愉快,道:“看我,看我做什么?”
燕子莫支支吾吾的道:“嗯……记下来。”
“记下来?”
燕子莫的声音更低了:“怕忘了。”
狄青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燕子莫抱紧了些,问他:“我们有多久没见了?”燕子莫想了想道:“十四天。”狄青麟笑了笑道:“是十三天又八个时辰。”
燕子莫讷讷瞧他,说不出话来,他忽地想起狄青麟的伤,挣扎着要起来。
狄青麟叹气道:“别动,你一动,我身上就难受。”
燕子莫不敢乱动,只得趴在他身上,道:“很疼吗?”
狄青麟笑了一声,道:“怎么不疼。就算都是些皮外伤,但也疼上个几日才会好。”
燕子莫还想说话,却被他制止道:“别动,别说话,我累了,想休息。”
燕子莫心口一阵紧缩,疼得他呼吸难继,只能闷闷点头应是,表示自己不会再动。
狄青麟闭了眼,却又道:“子莫,你在想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燕子莫呆了呆,如实回答:“我、我……在想你。”
狄青麟又笑了。
对燕子莫,他总是多了几分温柔与细心。
狄青麟轻轻的说:“我也在想你。”
燕子莫从不曾知晓这种感情是什么,但与他相遇之后,他才明白,原来狄青麟的一言一语都能令自己欣喜到连心都可以融化,他的一言一语都可以左右自己的情绪。
这种感情就是喜欢。
慕容青也是喜欢白潇的吧。每次提起白潇时,慕容青的眼神就会变得与平时不同,那是一种能叫人心醉的温柔。
他说,白潇是他的义弟,也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为了他,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答应,与他在一起。
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他想,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就算江湖上的人的都与他为敌,他也绝对会站在这个人身边。
因为他喜欢他。
喜欢狄青麟。
狄青麟的声音渐渐变低,几难听见:“子莫,你到我身边来。”燕子莫立时明白,褪了鞋袜躺在狄青麟身边。
狄青麟动动身子挨到他身边,靠在颈窝里慢慢喘着气,从呼吸声就可以听出来,此刻的他,十分难受。
燕子莫的心又疼了,那股疼痛的滋味,像是毒药,一瞬间布满全身,令他难以呼吸。他拉过狄青麟的手,如那日一般,紧紧的握着。
狄青麟回握他的手,十指紧扣,声音更为细小,就似呢喃:“快了、就快结束了。”燕子莫以为他是说他身上的伤,眉头皱紧,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只能握紧狄青麟的手。
他想,他以后不论发生何事,都不会放开这只手。
就算这只手上沾满鲜血。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