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饮茶,贺文君动作如行云流水,姿态优美。
亲眼目睹,才觉到贺文君的娇弱动人,方兰生一时看的怔住,忍不住心中感叹,“要是她知道她师兄的变故,如今面前换了一个人,怕是接受不了吧。”
想起晋磊,方兰生坐立难安。无论他怎么呼唤,晋磊毫无回应——明明一直在,明明就在旁边——然而冷漠旁观,仿佛萍水陌路。
“师兄?师兄?”贺文君连着唤了好几声,方兰生才回神,连忙端上茶盏以作掩饰,然而新茶烫口,他“哇”一声吐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贺文君惊了一下,“师兄!”
方兰生摆手,摸去唇边茶渍,“没、没事。”
“是文君不好。”贺文君自责,“师兄想着事情文君却打断你的思路,害得你烫了口。”
“哪里哪里!是你的茶太香了,我太想喝了才烫到的!”方兰生慌忙安慰,贺文君脆弱如枯叶,可是经不起情绪起伏的,“你再泡一杯吧,这茶香的很,我想多喝几杯!”
贺文君讶然,接着却慢慢笑起来,“师兄今日倒很活泼,不同往日那般少言呢。”
方兰生嘿嘿两声,不敢随便说话了。
倘若给贺文君真瞧出了什么,晋磊断然不会放过他,少不得又要说教半天。
“想必是昨日听连神医说你还能活很久,心里高兴。”
提起这茬,贺文君也觉得欣喜,面色不由红润了些,“若是文君真能多活些年岁,定然与师兄你……”她的面容陡然红了。
方兰生见状,也大觉尴尬,毕竟面前是晋磊未过门的妻子。于是接着寻了由头慌忙逃走。
“唉……”
他重重叹气,摸了摸胸口,他知道晋磊在。然而对晋磊现今状况一无所知,徒然焦急。
“臭石头,你到底还要这样多久?”
回应他的,只有掌心底下承载了两个灵魂的心跳。
砰咚。
砰咚。
睡梦之中,方兰生似乎又回到了琴川,回到了方家。
他看到自己躺在那张梨花木的榻上,闭着双目,呼吸沉稳。
自己瞧着自己睡着的模样,实在有些古怪。
但头脑又昏昏沉沉,想不出任何思绪。
这画面浮现了一瞬,便消散无形。因为他耳边响起了一声暴喝,“方兰生!你给我起来!”
方兰生跳将起来,“谁!谁叫我!”
双手胡乱挥动,却是熟悉的落空之感。他从惺忪中清醒过来,察觉自己回复了灵体状态,不由惊道,“石头!你、你好啦?”
“我一向很好。”
扶着窗枢站立的黑衣青年,眸色阴暗如同深夜,神情淡薄似清雪。
方兰生却察觉到古怪的违和感,他大大咧咧惯了,并不能准确说出心中感觉,只小心翼翼问着,“就一天就想通了……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
晋磊抿着唇,“我可没什么好想的。”
“可、可你不是……”
“方兰生,昨夜之事,只有你知我知。懂吗?”
明明是轻柔的调子,方兰生却不由寒颤一下,“石头,你怎么……怎么有哪里变了?”
不过一夜之间,晋磊原先萦绕周身的阴郁气质尽数消散。如今瞧上去,便是一个俊朗沉稳的郎君。
然而方兰生模糊觉得,晋磊潜藏在底下的阴郁却越发浓郁,几乎要凝成实体,呼啸欲出。
这一瞬,百胜刀发出兴奋的轰鸣。
晋磊握紧颤动的百胜刀,缓缓笑起来,“怎么,我变得不好了?”
“倒也不是哪里不好,”方兰生困惑,“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明晰的面上露出不解,然而转念便道,“不管这个,对了昨天那个神医,不是有哪里古怪么?不如我们去瞧瞧。”
“不必,”晋磊踏出房门,垂落至肩头的黑发随着行走飞舞出黑色的线条,唇角是轻微的笑,“这世上,已经不存在连尚桥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