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去，将梁柱搬开，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只烛笼，烛台里的烛油大部分还没有燃尽，上面还插着一只烧得还剩三分之二的竹笺，荆轲想来，或许正是梁柱倒塌带起一阵气流，将烛火吹灭了。

荆轲探过身去，抽出了那只竹笺，抖了上面的灰，慢慢的打开，「是医书。。这里真是那女人的房间，这上面。。」

他扯着竹笺一点一点翻开，忽然看到一只白色的角，荆轲立刻注意到这里面或许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仔细的拽住那只角，抽出了一只白色的绢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天有眼么。」荆轲一目十行的浏览着端木蓉留下的字迹，眸间越来越紧，直到看完，他才叹了口气，将那绢子塞回了竹笺，「到底说不说，你也在犹豫是不是，明明都写了出来，你还是在最后一刻选择了永远的带走真相。」

荆轲转过头，看着那只烛笼，她的笔迹叙述了所有的事情，这只未烧完的竹笺便是证据，或许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的东西，却独独保住了它。

荆轲垂下头去，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猛地回过头去，下意识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哎？阿聂？你怎么来了？」

「我也本想过来看看。你许久不回去，便来找你。」盖聂缓缓走了进来，「如何。」

「唉！什么如何啊，都烧成灰了，我看是啥也找不到了。」荆轲无奈的笑了笑，悄悄地将身后的竹笺塞进了袖口。

两人回去的时候，其他人还在等他们。墨家人在墓碑前站了一排，卫庄他们则是在后面的树边靠着，没有要接近的意思。

盗跖红着眼跪坐在地上，一直在说着些什么。荆轲略过卫庄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捏了捏袖口，卫庄似是注意到了什么，他的唇边缓缓扬起一个弧度，什么也没说。

盖聂走近的时候，听到盗跖缓缓的说着，「蓉姑娘，虽然你留在了墨家，但我们平时根本见不了几面，所以我每次看到你，都特别欣喜。这是我第一次来看你，也是最后一次来看你，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你还在，只是像往常一样出门去了。」他一边说着，十指已深深的嵌入了泥土中，「你放心，对于害了你的人，我绝对不会饶恕，绝对要杀了他！」

荆轲在盗跖身旁坐了下来，看着墓碑上的字，默默地想着，卫庄没那么多时间放在这女人身上，替卫庄办这件事的人，还能有谁，怕是她不自杀，也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罗网了。

「你干嘛。」盗跖的声音还有些哽咽。

荆轲淡淡的笑了笑，「从前，我总想成为一个铲除世间不平之事的侠客，那时候的我，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可后来我也渐渐明白了，世上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现在的我，虽是满目尘土，似乎也能看清前面的方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荆轲垂下眸子，从袖口中拿出了那只竹笺，丢进了眼前的火堆中。

「这是什么玩意儿。」盗跖瞅着问道。

「嘿嘿，送给端木姑娘的礼物。」荆轲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我想，这是她想带走的，却没能带走的东西。」

看着那东西噼噼啪啪的化成焦黑，荆轲回过头去，一一打量着在此的每一个人，他们脸上的神情或是悲愤或是嘲讽或是淡然，有趣极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端木姑娘，若你在天有灵，就看看这个世道吧，一夜间，你爱的人，曾经爱你的人，要除掉你的人，想保护你的人，救了你的人，你救了的人都在这里，许多立誓为你报仇的人在这里落泪，而那些真正的凶手分明就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公平，我们追求的东西从来都因为追不到而显得弥足珍贵。

想来上天也发现荆某是这里唯一的真正的旁观者，所以才将真相的命运交给了我，但我不能将它留在这世上。我知道世上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他们夺去你的生命，可纵使是他们，也早已伤痕累累。如果你还爱着阿聂，还牵挂着小跖，就留给他们一片安宁吧，荆轲向你请罪。

荆轲站起身，双膝落地，磕了个头后，离开了。

「切，你磕什么磕，假惺惺的。」盗跖回过头去，「你去哪儿!」

「大晚上的，当然是去找乐子了，把你家美人儿看好了，别让他没事乱跑。」荆轲摆了摆手，向树林深处走去，「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

等众人祭拜完都已经是深夜，盗跖最先一个离开，心情似是不那么沉重了，他看见靠在树边等待自己的白凤，抹了抹眼泪，笑着跑了过去，「你答应我的，帮我一起报仇的。」

「当然。」白凤拉着盗跖，将两人右手的十指穿插在了一起，紧紧握着，「只是，我曾答应过你的，我们两个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永远生活在一起，怕是无法实现了。」

「哼，我知道啊，反正我也不想离开墨家。」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盖聂这才慢慢走到了墓边，垂着眸子，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卫庄见了，走到了盖聂身边，「师哥？」

「小庄我问你。」盖聂淡淡的说着，语气中有些落寞，「她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师哥你有证据么。」卫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盖聂摇了摇头。

「那凭什么。」卫庄站在盖聂身后，唇边扬着笑意。

「直觉。」盖聂缓缓阖上了眸子，「凭鬼谷同窗三年，凭这么多年来，我对小庄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