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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球的景象是触不到的虚幻,却也是最坦然的真实。浅蓝的光晕渐渐退去,剔透的晶石是天神引以为傲的作品,同时,也是天神留下的一个待解之谜。香槟色的丝质手套缓缓地从水晶上抽离,湛蓝如水的瞳里侵染上一份对未知的茫然。晨昏线是现实与幻觉的分界线,在午夜里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一场缠绵的美梦,东方渐白,再也不会有人在自己的身旁,与自己一同分享这种可以把生命点燃的热量。
墨色的瞳里藏着你挥之不去的谨慎,犹如一道分水岭,隔绝了从南方而来的温热水汽。
“凯撒……”满身的骄傲容不得她首先低头,唯一可以顺从自己的心的,就只有把那个人一步一步地捧到最高点,“昨天晚上发生了些很……”女人略微停了一下,正在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用词,毕竟,愿意顺从梦境的人不多,“嗯,很愉快的事情。很快,神的使者和恶魔就要一起来临。”平淡的语气里隐藏着一分得意,最杰出的作品,当然要有人欣赏。
这个清晨,是圣白杨号出航以来最混乱的清晨……
“卡库?!你这是要笑死我么?好吧,我必须承认,你终于赢了!”在甲板上毫无形象地打滚着地加布拉完全不介意自己到底是以人形还是兽形出现。
“渣巴……不对……”布鲁诺似乎想提醒加布拉别忘记卡莉法的小宇宙已经熊熊燃烧,但是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很成功地被某只猫头鹰传染了奇怪的口癖,“加布拉你别太过分了吧。”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软软的声音完全没有一点威胁的力度,反而像一个小孩子的恼羞成怒,准确点来说,这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恼羞成怒。
事情还要从加布拉被惊醒的一秒说起。布料卡在木板的缝隙中被用力地拉扯着,发出刺耳的声线,兹。缴械投降的最终还是被木块死死咬着不放的布料。“长颈鹿,你到底有完没完……啊!”据说加布拉当时还处于迷迷糊糊将醒未醒的状态,但是,大脑的神经还是在眼睛睁开的一瞬间拉起了警报,接下来的动作就是伴随着一声不可置信的尖叫,狼人很淡定地从吊床上摔,没错,就是摔下来了。加布拉后来说了一句,在看到那个场面的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六式都白学了。
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孩子正在努力地和自己大得有点过分的衣服,搏斗。长长的裤腿成了增调笑料的存在,如果不是眉宇之间还有二十四岁少年的影子,如果不是当初在训练的时候曾经看过十来岁的伙伴,加布拉实在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给对方一个指枪来结束这场噩梦。
卡库变成小孩了!
“你到底在开哪个国家的玩笑啊!”加布拉反应过来之后以一句长啸把船上的所有人都惊醒了。
这个意外让雄狮的铜杖停止了舞动,让猫头鹰忘记了“渣巴巴”,让布鲁诺传染上一个奇怪的口癖,让卡莉法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加布拉你什么时候弄回个私生子,让海斯恢复了人形皱着眉头在一旁围观,让路奇……好吧,路奇什么表示都没有。
私生子什么的都要被埋葬在大海深处啊!笨蛋长颈鹿除了稍微可爱那么一点点以外和我长得哪有半贝里相似的地方了!还有,这船上貌似就你一个雌性生物吧,我自交么我!加布拉听到这句话之后没有马上反驳,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只能在甲板上一次又一次纠结地打滚。
卡莉法的长鞭终于让场面稍微平静下来,当然,前提是忽略那些被戳成木屑在角落里无声哭泣的栏杆。卡库的一句解释却差点让场面回到不可收拾的混乱程度。
“简单点来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路奇说了句将自己当成小孩子把牛奶喝了。我就应了一句,好。”
罗布路奇你是不是应该说句什么呢?在加布拉心中,路奇从队长直接升级为神。
我昨天还梦见自己把你杀了呢,你现在还活着那只能证明梦是不可相信的存在。路奇放出心中的守护兽,掀出了一条光明之路。
“你说,你是在梦里答应了?”海斯低着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么说,当时你是愿意把自己当成小孩?”
“我就觉得昨天晚上的气息怪怪的,可是一直都说不出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海斯的手在空气中转了一圈,似乎证实自己的想法,“你们昨天晚上都有一个很难忘的梦吧。包括你,罗布路奇。”陈述的语气有着已经掌握真相的肯定,“我觉得有必要去见见故人了。卡莉法,你跟我一起上岸。希望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卡库,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了,如果你还想变回原来的样子,现在,马上乖乖去睡觉……”说到这里,海斯再次停下来,人类总是愿意相信被粉饰漂亮的谎言而不是听上去很荒谬的真话,“试着回忆昨天的梦,回忆梦里的每一个细节,然后,一定要拒绝。”
看着对方似懂非懂的表情,海斯呼出一口气,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能够把梦境化为现实,这样的手法就只有一个种族可以做到,幻瞑。
存在于过去的城镇呵,就算是被浮华的金光包围也改变不了这是早已颓败的断壁残垣这个事实,许诺把自己献给天神的少女是几百年之前已经死去的魂灵,华衣之下,只不过是一具具没有思想的枯骨。轻盈的羽毛笔始终没有被流畅的钢笔取代,腥味弥漫的格斗场所却没有一星半点火药的气味。宁愿如傀儡般活在随时有可能被打破的梦境中,也不愿意接受残酷的事实,力挽狂澜的爱意在时间的酝酿之下化作绝不放手的执着。
薄薄的云随意地分布着,当精心编织的谎言积累到一定的地步,是要付出代价的。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太阳的光芒驱散着残存的灰暗,它站在高高的波浪之上,把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抛起,然后重重地把自己摔成万丈华光。
到底是什么驱使着你不顾一切都要把梦中的景象实现呢?
海斯的脸上浮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澄黄色的瞳里闪动着异样的光。
阳光从雕花栏杆之外斑驳地落在桌面上,一块一块不规则的光斑细碎地移动着,彷如一群舞动的小精灵。嫩红色的指甲在光线之下反而显出了略带透明的不真实。鲜红,是女人认为最美的颜色。剪裁简单的轻纱长裙低垂到地板上,从花蕾至盛开,腰间以下布着大大小小的暗红色蔷薇,单肩的设计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迷人的锁骨,妖娆而不失优雅。听到脚步声在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女人没有回头,开口:“凯撒,点心都准备好了么?薰衣草撒在上面了么?”
“回禀教皇,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恭敬的声线几近淡漠。
“现在,你才是教皇啊。”女人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无奈,“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叫我芙罗拉。”凯撒站在女人的身后,没有看到芙罗拉脸上那个一转而逝的苦笑。
“属下不敢。”
“算了,你先下去吧。”摆摆手,芙罗拉不再去想那些自己一时间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童年的味道,到底有多少人能够拒绝呢?”
空气中掩藏着焦灼不安的气氛,海斯只顾闷头往前走却一句话也没有再出口,卡库是被布鲁诺和猫头鹰两个强行留在船上的,加布拉是被卡莉法下了命令不许下船一步的。雄狮得到路奇的默许之后就迅速的上岸,历史,对于专业人员而言不过就是较为繁琐的一堆文字罢了。路奇看了一眼在床上怎么也不肯入睡的卡库,也挥手把哈多利带下船。他的行踪,是其他人不可预测的,只需要为遇上路奇的人祈祷就好,虽然在圣白杨号上没有一个虔诚的信徒。
历经百年风霜的教堂依旧有着往日的风采,剥落了浮华色彩的砖石以最本原的色泽吸引着人们的眼光,卡莉法略显惊讶地望着旁边的海斯,对方是怎么找到这座风格宛如神话时期建筑的教堂是她一直无法想明白的问题,不过短短一个夜晚的时间,他难道就可以把整个城镇都了解清楚么?
不管去到哪里,我们都是不被欢迎的异族。
恶魔般的耳语再度响起,就算没有把手掌放近心脏也能感觉到指尖的温度在下降,只是,海斯很早之前就放弃了逃跑这种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