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引起她的尴尬,所以贴心的他把原本想说的「我最在乎」改成「大家应该最在乎」。
他明白她向来没什么机会和人一起过节。但也懒得在这问题上多加着墨。况且她应该也不会想回答这种提问。接下来的几分钟默然,只听得见从装设在座舱里的喇叭中传出耶诞铃声的轻快歌曲。冰冷的空气自狭窄的通风口呼啸而进。不算封闭的空间内飘满来自她身上独有的檀香与洗发精的气味。
「要是今天晚上会下雪的话,那就更好了呢。」他的声音与音乐融为一体,彷佛正在一同歌唱。「银色圣诞夜,感觉挺浪漫的不是吗。」
她本来想回「你不知道财前光他们都称呼我为浪漫杀手吗」之类的话,但想想实在太煞风景了,因此作罢。以点头表示认同他的意见。
假如是和这个人一起的话,她相信这将会是自己过过最特别的一个正式节日。并且会永留于心。虽然她并不确定对方是否也有同感。
「三船教练和东京的龙崎教练他们有和妳连络吗?」
她点了点头。「不过我今年回复他们的是,我要和网球部的大家一起过。所以请他们不必挂心了。」
「『网球部的大家』是吗……」龙心大悦的某部长搂紧她的肩膀。「这么讲就对了,听起来不是顺耳多了吗。妳记得以后都要这样说才行,知道了吗。」
她嘟起嘴巴,把靠在他肩窝的脑袋往反方向拉、再重重地砸回去。以此行为表达无声的抗议。
「呜喔!妳、妳竟然用头撞我,有没有搞错啊。」白石演出身中数刀或数枪的负伤貌,按住受创的部位长吁短叹。「唉、我怎么这么悲情……」
尽管视力暂时派不上用场,但光听他的语气,就让她忍不住捧腹闷笑。「受不了你,你真的很爱耍宝耶。」
也正因为是这样的他,才有能耐让她松开一向紧绷住的精神,肆无忌惮地表现出真实的自我。
「欸,用铁头功撞完我后是取笑我,妳怎么可以这样啊。话说,耍宝和耍笨本来就是我们四天宝寺居民必备的技能啊。」他故作没好气的口吻道,接着挪开摆在她肩上的手,移到她后脑上的那个围巾结。「妳也差不多可以把这个解开了吧。不然没欣赏到这么难得的夜景是很可惜的喔。」
他的手才刚碰着她头部,她便立刻摆出防卫动作。速度快得令他咋舌。
不过看在他眼里,这应该算是好现象。起码她似乎已经不对当下的环境耿耿于怀。
「我是说真的。从这里看下去,就只有一大片夜景而已。根本就没什么好顾虑的。而且,妳现在应该也不觉得害怕了吧、差不多习惯这种感觉了吧。就和踩在平地上一样,妳只要这么想就行了。」他把她抓近自己,继续用诱哄的口气轻声细语相劝。「稍微解开看一下就行了,瞄一下下就行了。妳一定会真的有『幸好有来坐这个』的想法。而不单单只是为了我。」
她鼓着双腮,迟疑不定。
「真——的,我是讲真的。妳瞧,小金他们也正在欣赏夜景呢、而且每个家伙看起来都很开心。要趁现在把握机会喔,否则我们很快就要回到底下去了。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呢。」他捧住她的头,轻轻把她的脸转向窗外。「喏、妳感觉看看,从刚刚到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啊。座舱也不摇晃了,对不对?我们已经快要绕完一圈了、就快要抵达终点了哦。这玩意儿很安全的。」
她轻咬下唇,又稍稍回了个头,才慢慢举起双手,松开围巾上的结,让双目重现光明。接着,她战战兢兢地慢慢往窗口的方向移动,他也尾随在后。她先是让视线停留在齐眉的位置半晌,才缓缓垂下。
「怎么样?夜景是不是很漂亮。」他也越过她的头顶朝下观望,用肯定的语气道。「一点也没有可怕的感觉吧。」
她用迟缓的节拍点点脑袋。默然注视了几分钟。
然后,他又察觉到她开始颤抖。
「呃,妳、妳怎么了?为什么又……」
「果、果然……」她的双手扶在窗台上,抖得整个座舱也跟着产生同频率的震动。
他盯着她垂低的后脑杓,心中暗叫不妙。
「还是很可怕啦——」
——结果,想当然是被狠狠地大肆嘲弄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