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川健二郎,是全国大赛的常客、大阪四天宝寺中学网球部的副部长,一肩挑起辅佐部长白石藏之介的任务,将「好人属性」发挥到极限,鞠躬尽瘁、无怨无悔。倘若部长是站在幕前领导大家前往胜利的角色,那么他就可以算是整个社团的幕后功臣。
他向来假装自己不怎么在意「存在感」这类的问题、假装不放在心上。然而他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与其说他想得开,倒不如说是他并不愿刻意去正视这个问题。否则,不但无法获得解决,甚至还徒增内心的伤感。
和部长以及其它人比较起来,他的确……不怎么引得起他人瞩目。在班上的时候,还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选班级干部时,明明他就已经毛遂自荐说想要担任什么样的职位,却往往会被直接跳过换下一名发言者;或者明明他就已经将右臂高高地举在半空中比电线杆还要笔直,却仍然会被台上的老师忽略掉;对方还沮丧得以为没有学生想回答问题。
没有存在感的这种不必要特质,不仅仅是在网球部里才会发生的现象,似乎无论到哪个地方都会不断地提醒着他,自己是个容易会被无视、存在感比奈米分子还要微小的人物。可能连奈米分子都比他的际遇好得太多,起码还有科学家会持续研究与关注奈米科技的发展和产品。
此外,他还曾经听过部员们如是的讨论。
「副部长?那是谁啊?」
「副部长?我们部里有这种职位吗?」
「我一直以为只有部长耶。」
「什么?副部长不就是祖师爷吗?」接着有道声音插口进来:「不对吧,副部长应该是谦也前辈不是?他和白石部长比较要好啊,而且球技也很厉害。怎么想都应该是他才对吧。」
诸如此类的对话,他几乎快要听到神经麻痹了。也差不多接受了自己没有存在感的事实。
然而,就在某次被部员当面评价「副部长真是太没存在感了吶——比空气还要无法被看见。」时,他总算是听见了自己脑中的某条线断裂的声响。
严格说起来,并不是那名部员故意当着他的面这么说,而是那名部员「根本就没察觉到副部长的真身就在现场」。
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下去,暗暗下了个重大的决定。
小石川已经伫立在保健室的门板外头、当门神当了好一阵子。午休时间即将结束,他可不能继续犹豫不决。刚刚他是假藉自己有要事在身,才推掉队友们的午餐邀约。至于某女的话,则是坚持自己还有全校健康检查以及研讨会进修等工作必须处理,二话不说就把纠缠不休的校队队员们——实际上明着纠缠她的只有金色小春和远山金太郎,部长大人则是在暗地里推波助澜;至于其它人只是陪葬的「活祭品」——统统轰出保健室大门。
他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毅然推开面前的那扇门扉。
坐在办公桌前的某校医老早就察知来者的身份。她连头也没回,仅保持沉默、等待访客走近,落坐于旁边的病床床沿。
「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妳能帮帮我。」
面对对方开门见山的话题起头,黑河守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实在不容忽视的小石川健二郎,登时间不晓得该回些什么话才好。
「……你要我帮你什么?」
自她有印象以来,这名副部长总是怕她怕得不成人样。鲜少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希望,」有事相求的他脸色既诚恳又肃穆;除了偶尔的搞笑失败以外,算得上是网球部里的正常人之一。
「妳能帮助我提升存在感。」
黑河张张嘴,又缓缓阖上。
「……小石川,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劈啪!」一声,网球部副部长整个人从中间裂成两半,一颗心也碎成片片直至粉状。
他从不奢求自己能变得有如立海大附中的真田弦一郎那样,呼风唤雨、压迫感十足,基本上那是永远也不可能达成的任务;他只希望当自己存在于某处场域中时,能多多受人关注一点,那他就心满意足了。
「为什么你不去找你那些伙伴们,而要来我这里?」黑河总自认并非特别具备同情心,只不过是对方那种万念俱灰的样子实在教人难受得看不下去。「重点是,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能帮上你的忙?」
「因为……我不想被他们知道我的这种想法。他们一定会狠狠地大力嘲笑我的。然后会说些什么『拜托你已经没救了啦!』,这样的话。除了白石以外,其它人一定会这样的。」小石川的神情沮丧万分。尽管明白那些好友们并非真心贬损他;不过只要稍微想象一下,他还是会觉得难过。
「唔、说得也是。」黑河默默地点头表同意。
他们的人是不坏,甚至懂得如何从旁观察和体恤他人。然而在更多时候,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却白目又欠揍得只会让人火气上升,将他们的好统统扼杀殆尽。
「所以,我就只能来拜托妳了,妳一定不会把我的这种要求公诸于世。」小石川效仿起祖师爷、阖起双掌对她频频膜拜。「所以我求求妳了,帮帮我吧。」
这点倒是不假。黑河守不是口风特别紧,只是她从来就不是会到处八卦和碎嘴的广播站个性。「但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帮得了你?」这才是她最好奇的问题。
「我是想说,如果由存在感很强的老师妳出马,一定能给我一些很好的建议的。」
「我?存在感很强?」黑河不以为然地扫了他一眼。「你是去撞到头吗?我的存在感哪里很强了?」
「……老师,妳真是太没自觉了。」尽管小石川也挺想白她一眼,不过他仍然比较重视自己的性命安危。「难道妳不知道妳的气场有多么强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