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呣,突然这么问,有点……」黑河一手食指还勾在瓷杯杯耳上,另一手指尖轻敲桌面。「那小子很喜欢看漫画,最近好像迷上了一部名称是《Cool》的漫画,还成天把『要Cool地什么什么』的挂在嘴上吵人。喜欢的节目类型是战队特摄类。颜色的话,他比较喜欢亮一点的色调,像是金色、橘色或红色这些。看得眼睛都觉得痛。」少女的脸色愈来愈消沉。
「友香里,妳还好吗?」
「……嗯。」她点点头,手拿着吸管搅动杯中的深红色液体。「唉,这样子的金太郎,该怎么……」
「其实妳也不需要过于执着在他喜欢的这些东西上。要是太钻牛角尖的话,反而会缩小视野、会看不见真正重要的事物。」黑河正眼打量起面前的女孩。「最要紧的是,你们两个合不合得来,能不能接上话,在一起有没有得聊之类的。」
女孩的外在条件并不差,是超越及格突破中上的等级。她一头黑中掺杂褐色的发型微鬈、老样子扎着双马尾的造型,最外头穿着件短袖的小外套,内里是一套搭配铜扣腰带的连身衣裙,领口绣有蕾丝花边,裙摆长度及膝,脚上套着双高度到小腿中央的短靴;包包也是体积精致小巧的圆形款式,适合青春年华的少女携带。她整个人被清爽舒服的浅色系包围。路过的雄性动物都禁不住要回头注目几下。然而在接收到某黑衣女凌厉的眼光攻势后,又一只只脚底抹油迅速逃跑。
「嗯,说得也是。」友香里苦笑着点头。
「抱歉,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黑河收回「驱赶路人」的狠戾视线,对少女微微颔首。
「不,这样就够了,谢谢妳听我说这些。我才不好意思,占用到妳的时间。」友香里忽然扬起坏心眼的一笑,稍稍倾前身子。「守姊姊,我可以问妳一个问题吗?」
对方没答腔,仅仅用眼神示意继续。
「如果我不是小藏的妹妹,妳会不会理我?」
「……友香里。」黑河沉下声,口吻中略带警示讯息。
「噗、对不起嘛,我只是开玩笑的。」少女顽皮地小吐舌头,「其实我很想建议妳,有时候也可以多少打扮一下的。就当是为了小藏。」
关于「修饰门面」这项课题,她已经被周遭人啰嗦到耳朵长出了一层厚厚的茧。而这层厚茧足够把更多余的唠叨完全隔绝在外,使她得以装聋作哑。
「不过,小藏好像很不喜欢妳打扮得太亮眼。上次他才跟我提过,妳放下头发又穿裙子的模样意外的让他非常惊艳,他还打算限定妳只能和他在一起时才打扮呢。」
黑河蹙紧双眉,面露窘色。「……叫他尽管放心吧。我也没太多闲工夫思考打不打扮这种蠢事。」
「对啦!守姊姊。」友香里忽然双掌一拍,眼中迸出兴奋的光芒。「下回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和雪实姊姊,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去服饰店走走,顺便挑适合妳的衣服!雪实姊姊很厉害喔,她一定能搭配出适合妳的打扮。她将来的梦想是成为设计师呢!」
「呃……这个,就不用了,我真的不缺衣服,什么都不缺……」感觉到冷汗正潸潸渗出毛孔,黑河不由自主打起寒颤。想那双搞笑二人组时不时也会策划这个策划那个、拖着她冲什么见鬼的服饰精品店;霍吉校长还把她当成了扮装人偶;远山夫妻也会偶尔送她一些赶流行的新潮服装;拳馆御医三船枫更是会将认为适合她的衣服猛往她身上套。每每总整得她精疲力竭,比参加车轮战模式的拳击赛更觉得疲倦。
「妳不要这样嘛。难道妳不希望完全捕获小藏的视线、让他眼睛一亮吗?」友香里喝着蔓越莓汁,擅自同对方约定。「就这么说好了,下个周末我们要一起去逛街喔!」
——最令黑河感到满头雾水的是,无论是和谁、又起初在讨论什么,不知为何最后往往话题仍然会被扯到自己身上。
简直莫名其妙。
「总之,妳现在最该做的,是要把小金那孩子约出来,看是要去哪里走走玩玩的都行。」为了强调自己与少年的年龄和身份象征着全然的「不可能」、以及绝对「构不成任何关系」,黑河还特地加重力道在用来称呼少年的「孩子」这字眼上。「不管用什么方式、聊天也好吐槽也罢,妳就是要更了解对方,也要让对方更了解妳。」
友香里自然是体会得出对方的用意,忍不托腮住微笑。「我好像能有点明白,为什么小藏会这么喜欢妳了。」
「呃?什么?」黑河登时傻眼一阵。枉费她这么努力和用力想把话题拉回正轨。
少女彷佛沉浸在偶像剧的美妙氛围中,夸张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哎……我也好想象你们一样,找到适合自己的Mr。Right……」
「那是什么意思?『对先生』?」毫无浪漫情调的某女摆出困惑的神情。「那是哪个国家的姓氏?怎么这么奇怪?」
「噗!这只是一种比喻啦。」友香里差点喷出口中的蔓越莓汁,演变成一幅血腥凄惨的恐怖电影画面。「这词语的意思就是『对的人』、适合自己的伴侣,也可以广义解释成『命中注定的对象』。用在女性身上的话,就叫做MissRight。」
「哦、原来如此。」然而这项说明并没让黑河显现出太多的情绪起伏。她只是点点头;对她而言这仅代表着又替脑中数据库输入一则新情报的意义。
如果守姊姊真的是小藏的MissRight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替兄长感到一丝悲悯。「妳啊、应该要多多涉猎自己的领域或专长以外的东西啦。」否则真的会成为一问三不知的「句点王」。负责炒热气氛的那方也会备感艰辛。
对方又点点头。然而看得出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心不在焉状态。
这个人实在是……友香里忍不住赏给她一枚白眼。
「好了。」黑河站起身。「妳应该要去把小金约出来了吧。」
「咦?等等,这么快吗……」
「俗话说打铁要趁热,择日不如撞日。」她挺直身躯、面无表情地注视仍发怔着的少女。「凭着此刻的这股冲劲,想办法去攻陷小金。这是金色小春常常挂在嘴上的,什么『情场如战郴之类的蠢话。真是,可笑透顶……」
过会儿,友香里才慢慢恢复言语的能力。「守姊姊……」
「怎么?」
「我觉得,妳……」少女顿了顿,「好像『古人』喔。」
霎时间,几股冷风缱绻在两人周围。温度彷佛骤降了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