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重要的事情妳能不能早一点提醒啊——!」
山里天色黯下来的速度快得异常,几乎就快要看不清楚周遭的风景,耳边只充斥着风吹动枝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以及脚步声回荡的声响,会叮咬肌肤的飞虫都不晓得去了哪里。照理来说,愈是深入山林、蚊虫的数量应该也会愈多才是。在步行山路的途中,一行人总觉得自己被许多视线盯着瞧。但是除了树丛的影子以外,就什么也没有——虽然有些形状猛一看像极了人影。
「唔……感觉有点冷冷的……」
「毕竟是在山里嘛……虽然现在是夏天。」
又走了不晓得多久,蔓延到山路来的杂草和植物才渐渐稀疏了些,路面稍微开阔起来。几公尺之外的路边立着一座小型的鸟居,狭窄的参道尽头是一座更小的神社。
「这个鸟居是红色的耶。」
「稻荷神社的鸟居都是红色的。」某女答道。
整座鸟居宛如全新似地红得十分鲜艳,没有丝毫污损或剥落的痕迹。在黑暗中成为最清晰显眼的路标。
站在高度和篮球架差不多的鸟居下方,渡边修按着帽子开口问道:「这间稻荷神社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从来没看过。」应该说,他们在四天宝寺中学这么久,完全不知道后山里隐蔽着这么一间小神社。
「那是因为你们从来没真的进到后山来吧?这地方算是挺深处的。瀑布的话是在另外一边。」穿着深色和服、披着黑衣羽织的黑河守穿过两旁摆着小狐狸像的鸟居,走上参道。其余人等也接连跟上。
鸟类振翅的响声由远而近,他们抬头一瞧,发现是一只体型巨大的乌鸦。
乌鸦飞来停驻在鸟居上方,作出大鹏展翅的傲然姿态,仰起首扯开嗓子、发出嘶哑难听的嘎嘎声。
「那是什么啊?好大的乌鸦……而且叫声好吵。」忍足谦也塞住耳朵频频抱怨。小春被乌鸦的叫声猛然吓到,正被一氏安抚着。
「乌鸦本来就是那个样子。」
这间小小的稻荷神社幅员不广、参道的长度很短,只消几步便抵达了神社前方。黑河放下手上的塑料袋,金毛大狗「次郎」和五只猫都乖乖蹲坐在地;各种不同的毛色看起来像一组特摄战队。「顺带一提,那只很大的乌鸦叫做『两仪』。」
「……又是一个奇怪的名字。」财前光低喃道。「话说到底有哪个正常人会想养乌鸦啊……」
乌鸦彷佛是要回应她的话似地,嘎嘎声更响亮。
「啊……那妳能不能叫牠别吵了?」渡边修揉着耳壳问道。
「怎么可能,牠又不会听人话。而且牠是野生的,我又没养牠。」
「那还取名字取得这么煞有其事是做什么啦!?一点意义都没有!」忍足谦也一手摀住耳朵一手握拳,忍不住冲口吐槽。
「废话少说。现在你们五个统统到这里来。」
一名网球部监督和四名校队队员遵从指示移动到摆设着体积较大的狐狸像的拜殿前面。黑猫「十六夜」起身离开猫咪队伍,走到他们的斜前方坐下、抬头挺胸,俨然像个领队。
「黑河,妳要做什么?」
五双眼睛盯着她从塑料袋里取出许多包装妥善的——蔬菜水果,以及盛放在免洗碗中的稻米,取走最外层的保鲜膜后、将那些生鲜食材一一排列在拜殿之前,然后把翠绿色的念珠挂在手上,点起几枝香,用双手拿持、举起来贴在额前,嘴里念念有词一阵。最后,她把香插在堆满香灰、外壳斑驳的铜制香炉里。
在这段期间,乌鸦「两仪」停止了吵死人的嚎叫,收起双翅静默着,彷佛居高临下地观望着六人。五只猫咪和金毛大狗也各自像几尊雕像般地动也没动。
接着,黑河又端出一个盛满水的钵,走到五人面前。她双手缠着白色布巾,外面戴着墨色的手背套。
叼住牙签的渡边修瞪着那个被推到自己鼻头前的钵,不明就里。「妳这是要做什么?」
「唾液。」
「啊?」
「在这个装水的钵里滴进你们的口水。」
「为、为什么?」惊讶的表情纷纷涌现在脸上,连喜欢开她玩笑和口头上吃豆腐的小春都错愕了住。
「其实也不一定要口水。」黑河挑起眉毛,双肩一耸。「血液也可以,只是怕你们会痛。」
「血……这到底是要做什么的啊?」
财前光叹了口气,接过那个钵、在里面吐了一口。「……这样就可以了吧?」
「阿光?」那些神情变得更诧异。
「我想,监督和前辈们还是不要和老师讨价还价比较好……特别是现在。」财前交还那个钵,语重心长地劝戒。
「你小子够识时务。」黑河扬起赞赏的微笑,又将钵移到渡边修眼前。「你的队员都已经很了解状况了,身为监督不以身作则怎么行。」
「不、其实我什么都不了解……只是不想要会痛和流血和被修理罢了。」财前光老实招认。
「要是你们不快点动作的话,可能就找不回失踪的那五个人了。」
莫可奈何的渡边修喟叹一声,奉命照办;其余四人也依样画葫芦。
「收集口水要做什么?实在搞不懂……」
黑河拿着那碗承载有「人体精华」的木钵,走到拜殿旁的狐狸雕像前面,手臂一伸、一转,钵里的液体就这么稀哩哗啦从狐狸头上灌浇下来。
「呃?妳做什——」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冷风渐起,黑猫「十六夜」和乌鸦「两仪」各自发出长嚎,其余四只猫和一条狗也骚动不安起来。现场的五个人顿时觉得自己的身躯宛如被某种看不见的物体或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攫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