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把捧在怀里的书本搁在桌上,示意少年坐在阅读桌对面。
「也是呢……提到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很奇妙。」中臣太太双手交迭在桌面,「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好几本书被乱涂鸦的恶作剧事件吗?」
财前光点点头。正因为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学校的图书管理才会逐渐严格起来。
「那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出来……涂鸦的学生。虽然根据被写在借书卡上的姓名找了所有借阅人来询问,不过却一点都收获都没有,大家都说不是他们做的……」中臣太太扶着脸颊叹气,随即亮起双眼。「就在这时候,黑河君刚好经过……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刚好,反正她就是进来了。她站在柜台前,然后拿着那几本书翻来翻去。」
从窗外吹进来的微风轻轻地掀动窗帘。
「结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中臣太太一脸兴致勃勃,财前光面无表情地摇头。
「她立刻就说『我知道是谁在这上面涂鸦了』、以及『问那些借过的学生不会有半点用处,因为涂鸦的人名字根本就没写在借书卡上』这样的话。后来……」
「就找到了?」财前光顺口接话,中年妇人欣喜着颔首。
「当她去碰那些书时,甚至还带着橡胶手套呢!简直像个刑警或联邦调查员一样谨慎……」中臣太太笑得无奈。「后来,她亲自把乱涂鸦的一年级学生押到我面前;那个学生说他只是一时好玩,想求我原谅。但是,黑河君却义正严词地补充……」
中臣太太深吸了一口气。「『这家伙才不是一时贪玩,我的确从书上感受到恶意』……这样的话。」
财前光交握起摆在桌面的双手,静静地聆听。
「后来,她似乎也觉得当众这么讲好像不妥当,就没再说什么,把学生丢给我就离开了、任我处置,不管是要处罚还是原谅都无所谓。」中臣太太把桌上的一本书直立起来,又放平。「『抱歉,我多管闲事了』……隔天,她来到图书室对我这么说,用带着歉意的语气。」
已届放学时刻,图书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
「之后,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允许她自由借阅任何书籍。你们都认识她、也都了解她的个性的。就算不特别登记,我对被她拿走的那些书可以说是十二万分的放心。」中年妇人站起身,准备把书本归回原位。「……说起来,我觉得你和她给我的感觉,还挺相像的呢。财前君。」
财前光又坐了一会儿,接着也起身。「我帮妳一起整理吧、中臣太太。」
「咦?可是今天不是你……」
「反正今天的社团活动是轮到我们监督办搞笑讲座,要去不去都可以。」
(同一时刻,部室内的渡边修打了个大喷嚏。)
「是这样吗?那就麻烦你了。」
整理的期间,财前光听着中臣太太不断地提起她所认识的某女面貌;十之八九全是颂扬的正面形象。当他整理完毕走出图书室时,又差点和低着头的某人相撞。
「啧、很危险……黑河老师?」
「终于结束了?因为看你那么认真,所以就想说不要去打扰……」黑河一手掩住打哈欠的嘴,另一手递了出去。「喏、拿着吧。」
「这是……」财前光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是他借给她的那把伞。
「那我要先走了。」
「唔?等……」
财前发出口的音才到一半便迅速打住,并且改口:「……部长好。你没参加监督的搞笑讲座吗?」
「反正有小春他们充数就够了。」白石抱着装有小猫咪的纸盒,站在走廊上靠近的阴影的地方,而他旁边的女人则是整个人几乎都融入在黑暗里。他看了看黑河,又看着财前手上的伞。
「那是上次他借给我的,不然小猫会淋湿。他应该是想来讨伞,所以刚刚才会走到保健室去吧。」在部长发问前,某女就先行替他解除疑惑。她述说的口吻极其轻松顺畅、就彷佛只单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或自然现象罢了;完全不含丝毫着急解释着什么的意味。
「……就是这么回事,部长。」
「哦、原来如此。妳就是要还他这个,所以才要等在这里啊。」白石明显松了口气,对黑河说道:「那我们走吧。财前,明天见。」
「……是的,两位请慢走。」
部长对后辈点点头,接着就和身边的女人聊开。「妳要把小猫带回家吗?」
「那是当然的啊。丢在没人的学校里是要给谁照顾?浮游灵还是地缚灵?」
「唔呃……」他别过头,捧着盒子嘀咕个不停。「真是……明明就很适合恐怖片的配乐,还生气……」
「你说什么?」
「呃不、没事……」
财前光望着部长两人相偕离去的背影。倘若此刻不是在学校里头、而那两人目前也并非师生关系的话,他想部长大人肯定会二话不说把身边的人揽在怀里了——顺便转她个几下太阳穴——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他们部长连她一根寒毛都伤不了,也不会舍得伤。
片刻过后,财前举起伞扛在肩上、仰起头,往反方向离开。
既然是不应该也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可不能真的晕船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