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认为这男的绝对不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也懒得点破，只尽将视线放在那几管干净剔透的血液上，并且陶醉于它们的美丽之中。护士们则是不满地娇嗔着「难道哲医师觉得女老师比较好吗？」。

「真可惜，千岁在一班，已经先离开了……」

「就是这样。所以两位就稍微放松一下，空档时陪我聊聊天吧。就当作是健康检查的额外问诊项目吧！呀——不讲话真的是会要我的命呢！黑河小姐又完全不理我，我好可怜……」显然，年轻医师也完全没将和他同行的护士们放在眼里。

「噗！渡边医生很会讲话也很会演啊！真的和阿修不太一样呢。」忍足谦也咧开笑容，不晓得是褒亦或贬。「那家伙正经起来可是很正经的、开不了玩笑。」

「哎！所以说叫我阿哲就行了嘛！我比较喜欢被叫名字，听起来距离比较近、也比较亲切不是吗。」渡边哲拿着本资料夹，一面写下问诊的结果一面抬杠。「就算是亲兄弟，也一定会有所差异的啊。」

让自己被晾在旁边许久的黑河眼角余光总时不时瞥见一旁的「肉色」，握住笔杆的力道更强。压克力材质制的笔身发出轻微的劈哩声响。过会儿，她先是用一掌遮住眼睛、再往桌面趴下去。

「……你们……把制服穿上啦……」

「啊？妳在说什么？」忍足谦也意图将耳朵凑近，不过却被对方露出臂弯的那双凌厉瞪眼逼退。「妳、妳做什么啊？不讲就不讲、不需要这么凶地瞪人吧……」

学生们进进出出保健室、充满了热闹喧腾的氛围。网球部兄弟档也没立刻撤回教室、仍然杵在渡边哲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严格说起来，和渡边哲对话的人只有忍足谦也，白石则大部分保持着沉默；偶尔才虚应几声。他打量着脸色不佳的护士们不断把检查的结果交给黑河处理，似乎不给她喘息的空间——大概是在埋怨为什么这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能一下子就掳获「哲医师」的目光、既没脸蛋又没身材穿着打扮又老土凭什么——只不过是年轻了一点、瘦了一点——瘦得没胸部又没屁股；甚至连国中女生都比她还要更注重外表得多。所幸她接受和整理数据的速度飞快又仔细严谨，让护士们逮不到她的小辫子。

然后，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混在人群中踏了进来。

「咦？怎么搞的？你们两个怎么会还在这里啊？二班不是检查完了吗？」

「哦哦！健二郎！已经轮到四班了吗？速度还真快。」浪速小子挥了挥手和对方打招呼。「阿银在五班，等等他也会来呢。小春和裕次都是八班。可惜就碰不到阿光和小金了……」

「黑河老师，妳好。麻烦妳了。」小石川先对面无表情的某女和护士们点头示意，而后看着年轻医生。「医生、您好，那个……咦？」他瞇起眼睛、矮下身子，几乎把整张脸和别在医师袍上的名牌相贴。虽然他的视力十分正常。

「渡……边……」他的双目愈瞠愈大，开始端详起对方。「你……难道是……」

「我就是你说不出口的『难道是』。」渡边哲举起左手摆在胸前，行了个装模作样的执事礼。「我是你们监督的哥哥。请叫我阿哲就行了。」

「呜哇……原来是真的。」小石川呆愣着望向部长和浪速小子两人。「刚刚千岁特地跑来找我和阿银，说什么负责健康检查的医生的『真实身分』肯定会让我们吓一大跳……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啊哈哈哈、什么吓一大跳啊！千岁君也太夸张了点。」

被小石川注目着的两人都还没反应，随即被一道清冷的嗓音插话。「……小石川健二郎，你赶快检查完、然后赶快滚蛋。」

「呃！是、是的！」他吓得立正站直，赶忙开始动作。

不仅是小石川，全三年四班的男学生们都不由自主加快了行进的速率。保健室内的空调彷佛瞬间降温，甚至还有人开始喷嚏连连。

渡边哲看了看室内噤若寒蝉、没有任何人敢嘻皮笑脸兼搞笑耍宝装笨地胡乱造次，忍不住失笑着摇头。

「这里是怎么啦？不是号称搞笑殿堂的四天宝寺中学吗？为什么气氛会这么死沉沉的啊？是被实施了战时戒严还是宵禁政策啊？」

检查完毕的小石川不知怎地也被忍足谦也抓过去一同充场面；因为他的部长好友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闷不吭声。

「那是因为『地点和对象不对』……」关于初来乍到的年轻医师的疑问，小石川下意识地低声回道，换来浪速小子捧场的笑声、以及某女狠戾的瞪视。

「搞得这么静悄悄的、墙壁和地面又干净得一尘不染，简直像间博物馆一样……不对，应该是无菌手术室才对……唔？好像也不太搭，手术室比较像战场，因为手术台上会都是血……啊、照这种说法的话，应该是屠宰场才对……」

现场因为渡边哲的碎碎念响起些微的低笑声，不过又在黑河守的厉眼扫视下化归于无。

「黑河小姐，妳也别对孩子们这么严苛……嗯、当我没说。」渡边哲迅速闭上嘴巴，又把头转向浪速小子们所在的位置，持续和他们东拉西扯。要论装傻和逃避等功夫，渡边兄弟可谓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