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小姐?」女导师背着自己的大提包,望着对方长发过腰的背影,满脸失望。「也许,她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吧……」
黑发加上黑色装束,一身的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彷佛缩了水似的更形娇小。黑河守对丰臣秀子表示过「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但是自己却拒绝向人求助。
也想替对方做点什么。
丰臣秀子捉紧肩上的背带,朝网球场的方向跑去。在行经不知何故而一脚跪在地面的网球部部长身旁时,还好奇地望了他一眼。
月宫彩香看了看两名分别离去的同性师长。虽然不晓得丰臣秀子去网球场想做什么,不过少女走向了还维持着单膝跪姿的网球部部长。
「白石君,你还好——」
他对少女亲切有礼的问候毫无反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转身朝网球场的方向移动。
「白石君……」
在对方将头抬到能平视前方的角度之时,本想更上前些许的少女被对方无神的双眼的震慑住,双脚动不了半分。
从没见过总是阳光开朗、积极向上向前的网球部部长露出比死灰更死灰的神情。
冷却到零下冰点的眼中不含一丝温度。
——用「绝望」一词形容,再贴切也不为过。
月宫整个人动弹不得、完全无法直视对方背影,只能直挺挺站着、用眼角余光目送对方渐行渐远。
被阴暗笼罩而抑郁得令人不忍心直视。少女心中产生莫大的冲击。
对白石藏之介而言,黑河守已经重要到这种程度了吗?重要到周遭的一切都看不进眼里?
对于心高气傲、要什么有什么的千金小公主来说,这种被全然漠视的对待不仅是种挫折,更是污辱。
月宫家于明治维新结束之际,被封为关西地方的华族之一,颠险地度过战乱时期;到了平成年代,即便称不上大富大贵、家财万贯,纵然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头衔,不过就算把这名字搬到关东也还算小有名气。
流着高贵血脉的家族独生女兼大小姐,不仅琴棋书画、花道茶道舞蹈皆样样精通,连体育也不差——这样一名内外兼具的花样少女,竟然……比不上一个无名小卒?输给一个那种从头到脚满是穷酸味的对手吗?重点还是个年纪大了那么多岁的老太婆?
一股不服气又不服输的感觉油然而生。
只不过是多相处了一些时日,结果会差这么多吗?
如果这是恶作剧,也未免太可笑了点。
月宫彩香握紧抱在怀中的书本一会儿,忽然抓起它们使劲往地面摔,吓坏几名从后方接近的男同学。
「月宫同学,妳、妳怎么了?」
「咦?不好意思……」被目睹失态一面的少女也不见慌忙,反应极快地作出受到惊吓的样子。「刚刚我的书上有只蟑螂,因为猛一看有点可怕、吓到了,所以才不小心……」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一名男学生抢着替她捡拾书本,并且拍掉沾在封面上的灰土。「嗯?蟑螂呢?应该被震跑了吧?妳刚刚一定很害怕,才会摔得这么大力。」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作出摔书这种破格又不应该的行为……但是我最怕那种会在水沟里跑来跑去、可能会有很多细菌不是很干净的昆虫了……虽然我并不想对牠们那么残忍,可是……」少女轻咬下唇,泫然欲泣。在场的异性们火速成了大小姐的俘虏。
「没事没事!是人总会有几项害怕的东西嘛!更别说一堆女生都怕蟑螂,没什么的!」替她捡书的男学生借机表现自己,自告奋勇地表示:「让月宫同学拿着碰过蟑螂的书也不太好……我替妳拿吧!」
「喂!你别想偷跑哦!我们要公平竞争!」
「呵呵……那我就先谢谢你们,麻烦了。」月宫少女朝俘虏们甜甜一笑。被俘虏指数瞬间飙升;顷刻间,俘虏们被迷得晕头转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夕。
「别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啦!」
月宫彩香瞅了一眼网球场的位置,神态变得极其冷漠且不以为然;接着扭头一甩、步进校舍大楼。
雨水一滴接着一滴洒落。天空开始下起绵绵阴雨。
×
隔天,她不在该待的位子上。
在出发去比赛会场之前,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特地跑了保健室一趟。当两人推开门板时,看见办公桌前的不是黑河守,而是一位银发苍苍、年过半百的妇人。
「你们好呀……金色君、一氏君,好久不见了。」之前代替过她空缺的岩井太太坐在可旋转的办公椅上,和蔼可亲地对来人微笑。
「我们又见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