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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是开端,也不算是结束的相遇。充其量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的偶遇。
而这桩偶遇却使劲地烙印在心上。成了抹消不去、最严重的疮疤之一。
——那个女孩,也是个无条件原谅她的完人。原谅这个犯下大错的她。
握在双手中的纸本两边瞬间「劈啪!」几声被捏得稀烂。女导师和女学生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黑河小姐,妳还好吧?」
坠入回忆的被呼唤者彷佛听不见周遭的一切声音。自成一处世界。
「千……桥……」
从紧咬着的牙缝中挤出这个姓氏。过长的浏海遮住盛满各种情绪的閴黑双眼。
除了黑河守以外的两名女性都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
黑壳银纹手机依旧持续在震动着,来电者依旧是那排未知号码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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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溯到几十分钟前。
照往例,吃到破产大楼餐厅里向来人声鼎沸,热闹得像一鼎炸开了的大锅。
不过,一贯不落人后吵吵闹闹的网球部校队,今天却显得有点沉默和沉闷。
「——一定是因为阿守不在的关系啦!」远山金太郎站在椅子上,用坚定无比的态度下了这样随便透顶的结论。「只要有她在的时候,不管是小春啊裕次啊还是阿光啊或谦也的也都会一起吵得要命。所以一定是因为她不在,大家才会无聊得没话说。」
「喂、你那是称呼前辈的态度吗?你这小子实在应该好好再教育。」忍足谦也白了小少年若干眼。「最吵的你没资格嫌我们很吵,有你在就一点都不无聊了。快坐下来、乖乖吃饭。」
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生小少年一脚踩在桌上,用随手抓来的汤匙指住部长的鼻尖。「白石,为什么你早上会跑去找阿守?」
「当然是有事才要去。我都还没找你算跷掉晨练的帐,竟然先指责我起来了。」部长以慢条斯理的优雅动作吃着叉烧拉面。「就算你还是个一年级新生、不是高年级的前辈,但是身为校队正选竟然径自跷掉练习像什么话?这不是给其它部员当了最坏的榜样吗?假如被部员们误会校队队员握有特权可以想练就练、不想练就偷懒的话,这不是就糟糕了?我们从前辈那里继承下来的优良传统可是会被破坏光光的哦。假如是黑河的话,也一定会赞同我的想法。你也很了解她的个性不是吗?要是让她知道你不乖乖练习,一定会很生气不高兴的吧。」
「唔呃……」一连串振振有词的指责惹得金太郎缩起瘦削却强壮的肩膀。确实今早他跑进保健室时,那个板着阴沉面容的冷气女、劈头丢出的问话就是「小金,你的晨间练习呢?」。
然而,小少年并不甘就此认输,再度打起了精神、改变汤匙指着的方向。「所以我都说了,千岁也没去练习啊!」
「小金,很遗憾的、在你跷掉练习的同时,我就出现啰。」搞失踪成习惯的千岁千里难得和伙伴们一块儿用餐。
「咦咦——怎么会这样?!你怎么没跟我站在同一阵线!」小少年突然有种遭受背叛的感觉。
「结果要被修理的只有你一个。认命吧、金太郎。」财前光用风凉的口气将了对方一军。
「呜噫……」害怕归害怕,不过拜高达三点六的超强视力所赐、小少年眼尖地瞄到部长的右手边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袖子底下似乎覆盖着什么东西。「为、为什么你的右手手臂上也绑着绷带?」
「这个啊?这就是我去找黑河的理由啊。」
「找阿守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其实这是……」白石放下筷子,先举起左手、再指了指右上臂。「我原本在左手这边的毒,跑到右手这边来了。」
小少年愣了几秒钟,才蓦然把一双琥珀大眼瞪大到不能再大。
「咦欸——?!」
同一时刻,其它人也纷纷喷饭的喷饭、喷汤的喷汤。
「原、原本在左边的毒手的毒,竟然会跑到右边去吗……?」
「对啊。」白石摆出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神情、煞有其事地猛点头。「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没想到我这毒手上的毒竟然还会转移到别的位置——就跟癌细胞一样!真是太可怕、太恐怖了!」
他边说还边配合猛然起身的姿势,并且将上身迅速逼近小少年,以一张横眉竖目的凶恶脸孔营造出吓唬用的汹汹气魄。
然而,旁边众人则是莫不憋笑憋到腹肌濒临崩溃。
「呜哇——!」果不其然被狠狠吓到的远山金太郎惨叫几声,立刻躲到快断气身亡的副部长和祖师爷背后。「哪有这样的!为什么毒还会移动——」
「如果你总是不乖乖听话,当心我的毒最后蔓延到全身,到时候我只需要用上一根小指头的『一片指甲屑屑』就能置你于死地了!」
「我、我不要——」远山金太郎不晓得想到了什么,气势又重新灌满全身。「等一下!既然如此,那你更不能接近阿守!」
「为什么我不行?」白石挑高一边眉毛,抬起双臂交迭在胸前。
「因、因为——」一提到黑河守,金太郎便觉得勇气百倍,毫不畏惧地挺起胸膛,「万一她碰到你的毒手而死掉的话那怎么办?我才不要那种事情发生!我要保护她!」
部长把眉毛挑得更高。「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她不会死掉的。」
「为什么?」
「她是保健老师,身上拥有抗体、能抵抗我的毒性。」白石以慢悠悠的姿态坐回自己的位子,「所以就算她碰到我的毒,也不会怎样。连一小块皮肤都不会伤到。」
「咦?原、原来是这样吗……」小少年遥望不知名的远方,露出崇拜又迷蒙的神情。「不愧是阿守,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