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继续瞪住手机屏幕恍神。
想听听白石的声音什么的暂时摆在其次,最重要的是……
想跟他道歉。
不知道他伤口复原的情况如何。
黑河守往桌面一趴,开始无止尽地反省与忏悔自己的言行。
总觉得,自己真的时不时在干些需要道歉的蠢事。不是「觉得」,就是如此。
倘若意识得到的话就算了,麻烦的是那些意识不到、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部分。
「没自觉」永远是最可怕的;就如同无心的伤害所造成的结果,往往却比有心的伤害更严重。想苛责也不是,不苛责也不是。
说不定,白石对她的感觉就是这样;责备也不是,不责备似乎也不行。或者该说,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必定会产生这种感触。
就好比知道是一回事,实行又是另一回事;俗话说的好,知易行难。
黑河守自己也清楚,却不晓得该如何改善、从何改善。长到这种成年年纪,她的性格几乎已经定型了;顽强得动摇不了。
「——孩子,妳在烦恼什么吗?」
黑河循声抬头,店长阿姨正站在面前对她微笑。
她还没摇头,对方便又接着说:「看妳拿着手机、好像挣扎了很久……是在考虑要不要拨电话吗?」
黑河环顾着店内几圈。人数不知在何时减少了许多,大概是接近晚饭时间、人们都要赶回家了。柜台有工读生负责,因此店长就移动过来陪她。
「不是……我……没想要打电话……」
「真是不好意思,把妳晾在角落这么久……现在才有空跟妳聊聊。每天像早上啊、傍晚这些时间,总是最忙的时段。」阿姨坐到她旁边的位子,「妳是从大阪来的吗?住在哪个地区?」
黑河守回答是四天宝寺区。
「是那里啊……那附近应该有不少有名又古老的观光景点吧?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玩玩呢。」店主阿姨双手在桌上交握,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情。「如果我去的话,妳可以当我的地陪吗?」
黑河守犹豫了片刻。妇人稍稍向前倾身,她也稍稍将身子往后仰;下意识和对方保持着距离。
「抱歉,妳不习惯和人太过靠近吧。」妇人歉然一笑。「生意做久了,难免能培养出一点看人的眼光。」
看人的眼光?
——妳看起来,很寂寞。
妇人温和的声音回荡在耳朵里外。彷佛被看穿了心思,黑河禁不住微微瞠大双目。
「如果被我猜中了,那就不好意思啰。有时候我猜得还挺准的呢。」妇人眨了眨眼睛,模样显得淘气俏皮。「大概是因为从妳身上感觉到孤寂的气息……所以我才会想和妳多聊聊吧。」
等了几分钟都收不到对方的响应,甚至连点动静都没有,妇人用带有更深几分歉意的声音问道:「抱歉,妳是不是觉得我太鸡婆了?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喜欢老人家叨叨絮絮……」
彷佛这时才醒过来似地,黑河缓缓摇头。她本来回答「反正我已经很常被老人唠叨」,不过又担心面前的店长阿姨误会——被暗暗指称「年纪大」什么的,于是保持沉默。
性格亲切又健谈的店主阿姨继续朝别的话题路线发展。「妳的头发留得好长、都超过了腰部呢,而且又黑又漂亮。平常有在保养吗?是因为喜欢吗?还是为了发愿或什么原因留的?方便做造型?」虽然根据对方那副和「打扮」完全扯不上边的外表判断,最后这项因素肯定不成立。
「唔、这个……」
见对方支吾其词似乎有口难言,店主阿姨也不勉强她,一径微笑着、转换话题。「孩子,妳觉得我们店里的东西好吃吗?」
「不难……好吃。」黑河守硬生生临时更改了「不难吃」这种毫无诚意的说法。
妇人的笑容掺进几分安心与宽慰。「那妳还要不要什么?随意看看吧。呃、当然,除了招待用的以外,其它不是免费的哦。」收到工读生的求救眼神,店长边说边起身、准备前去支持。
「那个……」
「嗯?什么?」
「我……」黑河守敛下眼眉,有些过长的浏海挡住了视线。她不自觉地用双手握紧黑壳银纹手机机身。
「想请您做一样东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