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温柔体贴的他……我配得起吗?
先撇除个性问题不谈,光是「年龄」这项条件,就够令她裹足不前。
黑河低下头俯望着自己的脚趾;看不见自己脸上浮现出伤感的表情。
由于在屋宅内遍寻不着年轻女孩的身影,最后,木下护士长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面对后院的纸门是敞开的状态。还没确认木屐少了一双,远远便见得穿着浅色浴衣的纤细身影正在漫步移动。长发乘风缓缓飘荡,在皎洁月光的映射下,每当发丝划过空中之际、就会化成一道若有似无的细致银光。
女孩伫立于竹林之间。
女孩与竹林。
女孩生于竹林,竹林孕育女孩。
「辉夜姬……」
似是听闻后方的低喃声,又或是低喃声乘风而来所以才听见了。女孩转过头,发现杵在两扇纸门间的中年妇人,貌似正在发呆。
「……木下护士长。不好意思,我乱跑了。」黑河边向对方鞠躬致歉,边往屋子的方向走回去。
「不不、没关系。」穿着长袍睡衣的中年妇人摆了摆手。「刚刚不是就说过了吗?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了。妳应该也没有多少借住别人家的机会吧。」
黑河守极度重视自家的隐私,并且也同样重视他人的隐私;绝不允许任何人跨越雷池,更不会擅闯不属于自己的领域。时而鲁莽冲动,时而却又懂礼守规矩。
彷佛四周竖立着看不见的高墙,隔绝自己和所有人。
木下朝果盯着黑河守的侧脸发怔,脑中没来由地萌生出这种想法。年轻女孩也回望向中年妇人。
「护士长,请问我有哪里不对劲吗?」
中年妇人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啊……」
黑河望着妇人,默默地等待对方下文。
「刚刚……有那么一下子,我把妳错看成了竹取公主呢。」
「竹取公主?就是传说从竹子里出生的那个……」
「辉夜姬就是在竹节里被发现的唷!当时一定是像这样小小的、很可爱——」中年妇人阖起双掌,想象着体积袖珍的小公主就坐在掌中央。「如果妳真的像竹取公主那样缩得这么小,一定也会瞬间『变可爱』很多吧。不管是再怎么凶猛的野生动物,缩小以后都会是这么可爱的。」
……言下之意,就表示她是只既可怕又凶猛的野生动物,需要缩小一点就是了;必须缩小才能被安全接近就是了。
似乎也是这样没错。
无话可说的黑河守用一双死到不能再死的死鱼眼斜睨向木下护士长。后者倒是笑得挺欢乐。
「可惜的是,后来辉夜姬也愈长愈大了。长大了之后就不可爱啦——虽然漂亮是漂亮,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伙子想娶她了。」有点莫名其妙的感叹。木下朝果打住了这个话题。「好啦、快进来房间吧!早点睡,明天还要一大早就要去医院了呢!研讨会是早上就开始了吧。」
「……是。」黑河抬起脚、跨到离地面有段高度的长廊上头,中年妇人随后关上两扇拉门。
「阿守,妳会不会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没关系……不必了,我刚刚有吃东西。」
木下朝果审视了一下年轻女孩若有所思的神情。「阿守,在想些什么呢?」
若有所思的表情中掺进了些许疑惑之色。
「妳看起来,好像在挂念着什么。」中年妇人不死心地继续在黑河脸上看来看去。幸亏她脸上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有什么让妳挂念着吗?家里?学校?还是……四天宝寺中学?」
我……挂念?
「没有……我没挂念着什么。」黑河将脸往旁边别开。
「不要担心,反正研讨会只有三天而已,很快就能回去了。妳不要太想家想到哭啊、不然我会很紧张的。」木下朝果用玩笑的语气说着、送她回到借宿的客房,对她道了声晚安后便离去。
是啊……很快就能回去了。
很快……
黑河守坐在房间中央,意志不由自主地神游到别处去——或许是回到大阪了——最后,她身子愈偏愈斜、咚的一声倒在榻榻米上。身上穿着青绿色护腕、脖子绑着几根银色发丝的木头娃娃以及黑猫钥匙圈都和她并肩而躺。
几天没见面了、又没听见声音;因此,才离开大阪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开始想念他们了。
同一时刻,白石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双臂交迭在胸前,双眼盯着摆在桌上的盒子。
假如那只是普通的盒子的话,倒是没什么稀奇。
重点在于,里面放置的东西是黑壳银纹手机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