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守亦步亦趋地跟在中年妇人的斜后方。她没有和长辈并行的习惯;走在一起的时候,必定是让长辈先行。
「妳不要离我这么远,我又不会吃掉妳。过来、过来。」木下朝果对她招了招手,温柔的口气以及动作既像是哄孩子又像是在叫小狗。
严格说起来,「吃」与「被吃」的两方不晓得会是谁和谁。
黑河没立刻听命照办。直到老人家摆出不高兴的表情时,她才勉强加快些速度。中年妇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守,妳还记得和妳同班过的那些同学吗?」木下朝果拉拢外套衣领。「她们和我联络的时候,老是希望我能带上妳、或是叫妳参加同学会呢!」
起初,实在搞不懂这孩子究竟是好是坏。她的态度平淡得毫无跌宕起伏、不苟言笑,总是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从不和固定的谁来往;却认真负责又守规矩,会主动接手没人想碰的烂事。虽然她私底下时常表现出咂嘴不屑的样子,但是对待病患特别有耐心、也不会把负面思绪显露在脸上;被病患问了问题,也会解释到对方明白为止。根据稍微打听来的情报显示,加诸在黑河守身上的评价相当两极;不是大坏,就是大好。认为她是好人、还不错的,性格不会坏到哪里去、也是乖宝宝;会觉得她个性很差、讨厌她的人,通常都是些个性更差的家伙。虽说这种现象并非绝对,这只是一种粗略区分的基准。也有不少正派人士觉得她太难相处、拒绝买她的帐。
「有必要就这样和同学断联络吗?」木下朝果偏过头、望着那张肌肤光滑的年轻侧脸。「就算妳在班上孤僻得像只野鬼一样,不过她们对妳的印象可都还是很深刻哦!」
「……是因为孤僻得像野鬼,所以才印象深刻吧。」黑河用单调呆板的一直线语气回答。
中年妇人哈哈大笑。
「我还记得很清楚呢、之前那些闹鬼事件,可是都把大家给吓坏了呢。」木下朝果边说,边晃动着食指。「每次不都是妳出面解决的吗。」
「……结果鬼的真面目只是一只老鼠。」一想到那些「过往趣事」,黑河就觉得自己眼神死得更彻底。「还有另一次是猫、麻雀、松鼠……」她记得自己当时拎着活老鼠或是哪只挣扎乱动的小家伙的尾巴,大骂了一句「搞什么东西啊这地方是医院还是动物园?!」。
尽管真实的灵异事件并不是没碰过;假如程度没太严重、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或糟糕结果的话,黑河一径是躲在幕后装死、横竖不愿被发现自己的特殊体质,留给其它人去烦恼。
「真是的,太傻了吶。」木下朝果笑着叹气。「可是,妳知道当时大家都是怎么评价妳的吗?」
等待评价降临的那位默不作声。
「『幸好有黑河君在』。」
听了以后,那位仍然默不作声。
「怎么样?难道妳不觉得高兴吗?至少也稍微笑一个吧。瞧瞧妳好像嘴角被糊了水泥一样,动都没动一下。」中年妇人好奇地端详着对方平静的面容。幸亏她脸上的伤势都已经痊愈、贴布都被拿掉,才不会被大惊小怪地问东问西。
「……是因为我会替她们收烂摊子,所以才不可或缺吧。」印象中,她似乎替同袍们处理过「病患的各种秽物」、「难搞的病患」——包括脾气不好的病人、刁难医护人员的病人、以及会乱吃护士豆腐的无赖病人等等,以及「搬运尸体」……把去世的病患移送到太平间去之类的——另外一堆不在自己负责范围中的各种杂务。其它还有更多项目,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原本黑河脾气并不怎么良好、情绪有时也不太稳定,有部份耐性是因为这些麻烦工作磨练出来的;包括提升待人处事的能力值。
只是,有时候她大小姐的脾气比久病厌世的病人更大很多,往往还需要被吓着的病人反过来安抚她。尤其是喜欢随便轻薄护士的病人,每次一看见黑河守的身影出现在附近,一个个都乖得堪比小绵羊、溜得比脚底抹油还要快。
「真是的,妳别这么想啊。」木下朝果看了看黑河吊挂在臂弯上的行李袋。「妳为什么不用左手提着呢?这样卡住关节不会觉得很别扭吗?还是我来帮妳提……」
「不,不需要。」她从没有让长辈替自己拿东西、而且还是拿属于自己的东西的习惯。「不必担心、这不重,我自己可以应付。」
「妳啊……还是老样子、总是无法老实接受人家的帮助。」
虽然中年妇人叹气连连,但是办不到就是办不到;黑河自己也时常被自己的顽固性子搞得莫可奈何。
两名一中一少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聊;总结起来,中年妇人自言自语的份量与时间占了大多数。最后,两个人抵达了医院大楼。纯白色的建筑物上挂着写有「今井病院」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