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祖父显然比较看好敌人。少年不怎么甘心,体内烧起一把无名火,两脚一前一后站开、二话不说摆出单手突进的招牌架势。
场上的两名年轻人都开启了各自最熟悉的进攻模式,准备应战。唯一的旁观者也乐见后续发展。
不过,两边却都迟迟未动作。
日吉若不知道对方不行动的原因;然而,他自己却是不晓得该怎么行动、不晓得该从何出手。
家里就开设专门的道场,日吉从小学习古流武术到国中年纪、又身为馆长的孙子,他遇过的对手也不算少。他很明白无论出身于哪种类型、哪种流派,只要是人,就必定存在着缺陷。
但是,此刻在他眼前的对手,却完全没显露出一丝半毫的破绽。
怎么可能?只要是人类的话……
几滴冷汗沿着日吉若的面颊弧度滑下。
除非……这女的不是人类。
怎么可能,这种可笑的联想。
不是人的话,那还会是什么?
「小若,你怎么啦?怎么不动呢?」日吉家祖父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黑河君?」
场上的两人仍旧维持在对峙状态,哪边都没放松。
不仅找不到破绽,连气息也显得诡异。
很沉、很重的压迫感。
不单只是沉重,而且尖锐。
如果要用他能想象且具体一些的事物来比喻的话,那大概就是「忍术˙千本之雨」——几百千根针同时发射过来的感觉。而且不具有实际形体;看不见、躲不掉。
「——狮子猎兔也会竭尽全力。」长发黑衣女的嗓音和同性别人士比较起来,更低沉了几分。「一旦你有所行动,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把我当成了兔子吗。不满的心情愈来愈强烈,日吉想自己大概从没这样狠狠瞪人过。
尽管如此,他却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彷佛只要一动,就会被捕获、被撕裂。
阴影笼罩的范围愈来愈大。
女人那双黑眸黑得不可思议,彷佛两窝深不见底的黑洞。愈是盯着,就愈觉得整个人都会被吞噬进去似的。黑色的长袖衣裤让她看起来活像一枚具有实体的人影。
明明道馆内的空气就是完全静止流动的状态,然而少年却萌生了种莫名奇妙的错觉——她那头长过腰际的黑发正在微微飘动。
日吉的冷汗愈流愈多,神经愈绷愈紧。作突进用的那只前手也因为平举的时间过长、肌肉僵硬得不由自主地频频颤抖。
「小若?」日吉家祖父还在疑惑为何孙子好像硬化成了雕像一样,他孙子的对手就解除了备战状态,走出场地。「黑河君,妳要去哪里呀?」根本连交手都还没开始。
「……胜负已分。」黑河守回到了场外、自己原先所坐的位置。「所以我没必要继续待在场上。」
日吉若吐出一口重重的气,也从单手突进的姿势恢复成正常站姿。
不甘心归不甘心,但是现在的他、的确赢不了对方。
「唔、说得也是呢。」日吉爷爷不由得点点头表示认同,被自家孙子斜睇了几眼。
黑河走到墙边,将搁置在那里的自家行囊们扛回身上。「我只是来送东西的。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我也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少了那个重死人的酒瓮,她登时觉得轻松许多。在背起行李袋和背包的时候,还得防止头发被夹住或被压到。
「说得也是。」老人发觉自己似乎只能回答这句话。「现在也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妳要不要干脆吃过再走……」
开什么玩笑啊?和这种阴沉沉的女人同桌吃饭,还吞得下东西吗?
日吉家祖父完全无视宝贝孙子和自己拼命使眼色的举动,自顾自邀请客人用顿便饭。实际上,是他老人家觉得孙子那张面瘫脸难得「扭曲」的表情很有意思。
「不,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尽管来东京最重要的任务完成了、可谓功成身退,但也不能因此打扰人家。尤其黑河守觉得自己要是再不离开的话,少年的脸部肌肉大概就要抽筋抽得复原不了。
「欸?是吗?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