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用个臂力棒竟然也能发生意外……经营运动用品店数十年,我这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到……」中年男子站起身,一面摇头低叹一面走回柜台。为了拔出那支使水泥墙受到伤害的臂力棒,还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怎么搞的……好歹我也是练过身子的人,怎么会……」好不容易拔出来后,水泥墙面的放射状裂缝却开得更大。中年人对着那面可怜的墙壁哀号频频——这也更加深了他对于她身分的猜测。从那桩交通事故之后,也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中年男子看着正在检视某部长额头的黑河,脑中浮现出黑发青年的笑容和身影、和她相重迭。「藏井……」
「唔……我的天啊,头好晕……」白石闭起眼睛盘坐在地。「感觉脑浆好像都在搅动个不停……我的头盖骨会不会裂开了?会不会脑震荡啊?妳想需不需要去医院照个X光?」
「真的要照那个之前,还是得先冰敷一下……」她一手扶在他的头部侧边,紧咬着下唇。
我是怎么搞的,怎么又害他受伤了……亏我还是个什么身分,竟然这样笨手笨脚……
黑河接过中年人递来用干净毛巾包住的冰袋,让部长自行拿着、贴在红肿的前额上。她跪在他面前,摆在腿上的双拳握得死紧;连左手传来的隐隐作痛都感觉不到。
「……妳不要自责,这只是意外罢了、不是妳的错。」彷佛读取得到她的内在心思一般,闭着双眼的白石忽然开口:「不要忘了,妳的左手还受着伤。要不是我刚才想提醒妳这件事,妳也不会因为分心而放开那支臂力棒。说起来,有一半原因还是我自己造成的,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吧。」
部长大人用挖苦自己的方式揽责任的体贴举动更加深她内心的惭愧,脑袋一径低着抬不起来。
「不过,妳居然能扳得动男人用的健身器材。这实在是太……」为了不让她继续深陷在负面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白石微微掀开单边的上眼睑、转移话题。「那妳扳得动那边的握力器吗?」
黑河用袖子抹抹眼睛,看见对方所指的器具外壳标示着「适合男性专用」等字眼。
中年人也正静观其变着,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那种国外进口的握力器的弹簧钢关节可是经由特殊金属材质强化过的,即便是锻练过的男性运动员,也不见得动得了那种东西一丝半毫。
黑河拿了一把那种握力器,用惯用的右手去尝试。努力了几分钟后,螺旋关节仍然顽固得动也不动。
现在的情况跟刚才会弹走的臂力棒截然不同;玩握力器的话,就造成不了任何伤害了!中年男子得意洋洋地在心中哈哈大笑。白石一手捧着冰袋贴在额上,另一手按住左脚的胫骨。现在因为她而产生的伤处已经有两个地方了,假设再继续和她待在一起,不晓得他会不会迟早死于非命。
「黑河,那是男人在用的握力器,妳扳不动的、还是放弃吧。」部长大人小心翼翼端详着她面露青筋的狰狞样,好言相劝道。一方面觉得恐怖、但是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有趣——他想自己该不会是真的拥有被虐属性吧。
「小姐,阿藏说的没错。妳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放弃——」中年男子语带调侃地在一旁帮腔;然而他的话还没完,随即换上了惊恐至极的神情。白石的表现也不惶多让;他甚至以坐在地上的姿势往后挪了几公分。
「开什么玩笑……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扳不动……」黑河凶狠地瞪住手中的握力器,嘴里闷哼不断、使力使得龇牙咧嘴,彷佛把它当成了「血海深仇」的敌人一样。幸亏当前她手上戴着连指护腕以及穿着长袖服装、适切地挡住手背和手臂上猛然爆涨的一条条青筋和静脉,不至于加深在场两名男性的颤栗感;然而肉眼可视的太阳穴表面冒出的血管数量却多得可怕又骇人,甚至还像爬藤似地一路蔓延到颈子部位,眼白也逐渐泛起血丝。旁边还有其它过路民众正在群起鼓噪、为她加油吶喊。
「不、不会吧?妳真的……」某部长震惊得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手指不自觉松开、冰袋啪地一声摔在腿上。因为就在他和中年男子的亲自见证下,黑河掌中的握力器关节正在缓缓移动、叽嘎作响;没一会儿,握力器的两支手柄已经紧紧相依在一起。而她还在持续施力。没多久,弹簧钢扭动时的叽嘎响声隐约掺了进某种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硬物相互接触挤压、而即将碎裂开来的感觉——她手中的握力器手柄正在产生裂痕、濒临崩解边缘。
「呜哇!妳、妳等一下!快住手!等等!不要再玩了!」顿时间,白石也不晓得该能如何以怎样的语汇描述她的行为;她看起来像是真的要将手中的器具「置于死地」的样子。
「竟、竟然……那种握力器的手柄可是用很坚固的橡胶材质制成的,竟然能把它给……」中年老板貌似受到不小的打击,跌坐在柜台后方的椅子上,两眼木然、目瞪口呆地自言自语。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老板,关于赔偿的事,我会负责的!」
白石赶紧一手抓起网球袋和书包的背带、另一手拖住脑袋还正沸腾冒烟着的黑河守,匆匆忙忙地跑出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