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妳……」
小石川的问话还没完随即被打断。「各、各各各位前辈们日安!」女学生退后一大步,朝他们行了个超过九十度的超级大礼、还差点直不回腰身跌倒在地;她的神情十分局促不安,举手投足因为慌忙的情绪显得夸张狼狈。
「妳刚刚待在这里面吗?待了多久了?妳有没有和小守守遇见?她去了哪里啊?」焦急万分的金色小春语毕,一记手刀也跟着落在他头上;实行者是祖师爷,部长大人则是白了小春一眼,顺口给予「提醒」。「小春,要记住别在人家面前乱喊黑河『老师』的名字,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他刻意在「老师」这称谓上加重力道,彷佛是在课本上标记重点的那条荧光线。
「呃、黑河老师吗……」在校队队员当中,后藤比较熟悉的人大概就是同年级的财前光。不过此时对方却睁着双流露出毫不掩饰怨怼的眼神,还将她从头到脚来回打量过好几遍。
啧、女人没事长得这么高大魁梧做什么?身高仅一百六十七公分的财前光极其不悦地暗忖。
后藤当然不可能察知对方负面的心理状态。光是要站稳在这些人面前,就几乎耗掉了毕生的勇气。她的胆量和身高恰好是一幅呈反向成长的曲线图。
「老师她、她刚刚被校内广播叫到校长室去了……」女学生期期艾艾地低声回答,不自觉垂下脑袋,双手交握在一起。感觉到自己肥嫩的手心逐渐渗出潮湿的冷汗。
「校长室?」石田银微微皱起宽厚的眉头。「对了,老师她和校长认识,可能是去向校长先生报平安之类的吧。」
就在简短谈话的期间,上课钟也适时打响。
「那就先这样吧。我们赶快回教室去了!」
后藤目送那群逃难似的人们犹如旋风般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松了一大口气。同时,似乎也品味到何谓幸福的感觉。
要是能和那些人常常、甚至每天都相处在一起的话……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都……
「后藤?」清冷的女性嗓音从后头传来。「妳站在门口发什么呆?」
女学生转过身,看见脸上贴着白色药布、比自己矮小的长发黑衣女子面无表情,怀中搋着一封牛皮纸袋。应该是去了一趟校长室后收到的物品。
「啊!没、没什么……」
黑河淡淡地扫视一眼表现出明显心虚的少女面容,越过她率先走进门,将牛皮纸袋摆在办公桌上。
怎么办,应该要告诉老师、网球部队员在找她的事吗……
「后藤。」
少女才想着,一声呼唤即吓得她身躯抽搐。「是、是!」
「妳还要呆站到什么时候?要进来还是想回教室?」
「是,我马上……」
黑河望着对方低着头缓缓移动步伐、一双不算苗条的腿宛如被灌进了铅般沉重,最后慢吞吞地关上拉门。在这一刻,女孩突然不希望和对方单独共处一室。
「后藤。」
接着又是一声毫无抑扬顿挫的呼唤。女孩紧张得全身冷汗直冒,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就快要停了;她发现自己完全没勇气和对方四目相交,只能一个劲儿猛盯住自己的双手。
「妳有事情要告诉我吗。」
倘若少女的心神够镇定的话,必定能察觉出来对方的言谈方式并非以疑问语气收尾;那双暗不见底的墨黑曈眸深处流动着了然于胸的光芒。
「没、没有……没有……」
后藤小幅度地摇了摇低垂的头,也厘不清自己为何这么做、要选择说谎;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意念,吶喊着不想告知对方事实。
黑河抿着唇叹气,打消继续询问的念头。也没有追问的必要。「妳坐吧。」
「……是。」
她看着女学生坐到其中一张雕花小椅上,头仍然没抬起来,体积不小的身子却散发出畏缩怯懦的微弱气息。然后她举目环顾室内,一手放在被副部长和浪速小子碰过的那本书上;而后拿出黑壳银纹手机,用拇指推开掀盖。画面显示总计收到九封新讯息的通知。当中有八封询问的内容,包括当时不在场的千岁;只有一封干脆地表示「OK——收到」的简讯,署名为渡边修。不愧是大人,就是不拖泥带水、非常阿莎力。全部依然也必定独缺了时常搞丢自己的远山金太郎。
果然跑来了,这些家伙。貌似还闹得不轻。黑河禁不住感慨起来,不下一次认为自己应该要去担任测谎人员或去应征调查局员工,替国家贡献一份心力才是。
她不太明白少女选择不据实以告的理由是什么;不过在稍微观察了下对方满脸浅而易见的愧疚神色后——总括而论,十之九八和那些人的身份脱离不了关系。似乎只要和网球部产生牵扯,就没什么好事会发生。不晓得关东地区是否也是如此。然而在那瞬间,她也蓦然忘了自己「命中带煞」的生辰八字,和网球部队员所制造的麻烦比起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是不能理解少女的想法和心情。常常黑河也觉得自己好像占据掉那些人太多时间和空闲了,会引起其它和自己同性别的人们眼红也是无可厚非。尤其这年纪的青少年情绪还不够稳定成熟,会做出什么事,恐怕连他们自己也无法预料。毕竟她本身也曾有过那段回想起来非常可笑又荒唐的往昔;正值如这些少年半大不小的年纪时,被埋藏在记忆深处、可谓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过去——被明着暗里称作「夜叉之鬼」。
虽然不能用「毫发无伤」来形容,然而至少此刻还能四肢健全地立足于地球表面,的确多亏了不少人的帮忙和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