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总自诩事情和烦恼不少,不过绝大多数应该都和赛马有关系吧——白石抱着诸如此类的疑问走近他,接过对方递来的一颗当作「占用宝贵光阴」之赔罪的章鱼烧。
「阿修,你有什么事想找我吗?」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啦。」渡边慢条斯理地咀嚼口里的食物、若有所思,彷佛正斟酌着适当措词。
白石吞下嘴里的东西后,就沉默着,静待对方下文。
「该怎么起头才好呢……总之,我想说的只是,」渡边停下咬东西的动作,「你们和她走得比较近,最好要稍微多多注意她的状况。」
「『她』?」聪颖慧黠的部长大人随即会意,并且用赌定的口气猜测:「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多留意黑河的状况?」
他没回答,只是把最后一颗颗章鱼烧扔进口中;帽沿和大把的前发挡住眼睛部位,微勾的嘴角似笑非笑。
「为什么?」白石蹙起了眉头,英挺的眉宇间拢出许多深深浅浅的皱折。「阿修,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我们注意她什么?又为什么要注意?」
「嗯、反正就是这样啦。部长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叮咛啊。」渡边直起身,将手上的空盒子交给摊子老板代为丢弃。「哎——那么、少年们,监督我也差不多要走人啰。」
白石也站了起来,在他背后低喊:「阿修,你等一下。把话说清楚。」
「白石,你怎么啦?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忍足谦也凑过来问道。
「……没有,没什么。」
渡边修向来不会直接明言想传达给队员们的讯息,特别对待身为部长的白石藏之介更是如此。他习惯使用相较迂回的方式,在众人难以察知的情境下带领球队。希望培养起少年们对于环境的自主思考和批辩能力。每当他们以为是出于自我意志做到或达成了什么结果和目的时,回头细想——期间必定有监督若有似无地在「从中作梗」。
渡边走出校门口,朝大街的方向步去。过会儿,他拿出了手机拨打。
彼端响了好几声后,才被接通。「喂——」
他还没答腔,对方便毫不犹豫直接道出他的名讳:「啊、是阿修吗?」
「你这家伙,又没把我的号码存起来了。」这句询问用的是肯定语气。
「欸、抱歉抱歉,最近有点忙,所以就忘了。你是好人,会原谅我的吧。」听筒的位置传出男子慵懒的笑声。两人无论是音色或者腔调都相当类似,只不过对方的言谈方式硬是比他更多了几分无赖痞子的味道。
肯定属于某女讨厌透顶的那种类型。渡边无奈地心想。「我说,你到底还要放荡到什么时候。」基本上,这句询问用的还是肯定语气。「还有,别总说我是好人。」
「欸——要谈到放荡,你好像也是半斤八两嘛。虽说你只要在小鬼们面前把形象给维持好就行了。」彼端的男子笑得十分愉悦。「对了,这期的赛马你买了几号?我上期心血来潮买了几张单场胜的马券、想碰碰运气。结果全部都砸了。哈哈哈——」
「运气是不会降临在你这种惹是生非的家伙身上的。」除了网球和比赛相关事项以外,渡边修说话的口吻难得严厉。
「欸?你怎么啦?好像心情还很不好?啊——」对方的笑声更响亮,背景音似乎有点嘈杂。「你还在为我上次那件事生气啊?」
「原来你还记得嘛。」渡边走上了大街,帽沿下的眼神随意地四处移动。长风衣衣摆在他身后翩翩起舞。
「要忘记也挺难的。」对方稍稍收敛了些嬉笑打骂的轻挑口气。「那又不能怪我,我又不晓得那女的和你们网球部有关系。要是事先知道的话——」
「事先知道的话?」他停在十字路口,眼角余光蓦然瞥见感觉熟悉的身影。
「嘛、反正就是这样啦。」有回答跟没回答一样。渡边彷佛能够想象彼端的男子正在耸肩。「话说,你为了这种事情还特地再打给我?我还以为之前已经谈够了呢。」
他听得出对方话语中的调侃意味。「别搞错了,我是为了我们家的少年着想。如果她真怎么样了的话,搞不好我们会失去一名战力旺盛的关西新星。」譬如发生因打击过度而斗志全失之类的状况。
「远山金太郎可是我们全队、甚至是全关西中学网球界的希望,稍有一点闪失都不行。我们的目标可是全国大赛啊。」
「哦?是这样吗?」于是,他似乎又能想象对方在手机那头挑起眉毛的揶揄表情。「不过……我觉得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先挂电话了。下次别再试图猜测来电者的身分了,万一猜错了怎么办?很没礼貌吶。」数落完毕,渡边不等对方响应,便径自收了线。刚好迎接自斑马线彼方缓缓走近的来人;他手上提着个塑料袋,并且朝渡边微微一笑。「渡边监督,真巧呢。」
「黑泽先生,我们又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