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既然没见过的话,那就算了。」黑河摇摇头,弯身将手探向摆放在桌旁的背包。白石将眼神追随着她的动作,不经意瞥见被夹在墙面与桌子间的彩色礼盒。
那是什么?看起来很像是某种礼品的包装,外观判断应当价值不斐。他暗自默想。
黑河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不锈钢保温瓶,举高在他面前。
「呃、这是什么?」
「……茶。」她停顿半晌,旋开保温瓶的盖子,「养生茶。」
她原先想回「打开来看不就知道了这应该是你非常熟悉的东西」,但是又懒得耗费太多解释的口水和力气。她向来就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行动派。
「妳自己做的吗?」
黑河点头,边说着「喝一点看看味道合不合」、边将瓶子递到白石面前。他想起身,却连半分力道都施不出来。她只好先搁下那个不锈钢瓶,协助他仰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当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时,她身上那股舒服好闻的气味就更加浓郁。他忍不住把头往她的方向靠过去。
「真的,是妳自己『亲手』做的吗?」
听着对方刻意加重「亲手」这个词汇,彷佛背后隐含了某些无从得知的意义,她不禁感到些许恼怒。「……是我自己弄的。不过因为我的左手是这种情况,所以只能做简单一点的姜汁热红茶。」
「姜汁热红茶吗?感觉不错啊。为什么要做这个给我?」白石眨眨眼睛。配合他那颗银灰色脑袋斜斜歪向一边的姿势,使他这搧眼睫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在放电。「啊、难道妳是『为了我』——」
「没有任何意思!不要误会了。」黑河速速打断他之后的话,脸上的红润色泽似乎更显加剧。「我只是不喜欢平白无故收受好处。」
她的辩解给他一种欲盖弥彰的效果。白石也不急着戳破她,只是顺着她的话接道:「其实我不认为我给妳的那些小东西算是值得说嘴的好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永远不会也不可能晓得,他所谓「不值得说嘴的好处」和「根本不算什么的东西」,对她而言所代表的意义之重大。
「反正,你要就收下,不要的话我就收回来了。」说罢,黑河作势把手伸向白石。对方见状立刻将保温瓶截走、拿离她几公尺远。说几公尺是有点夸大,只不过对于手比他短上许多的她而言,是构不着的遥远距离。
「谁说我不要了。刚好我才正想着要替自己冲一壶养生茶,妳就给我这个了。」他连忙啜了一小小口,尽管过于急切的关系不小心被烫着。「嘛、这应该能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通你的大头鬼啦!不要胡说八道!」气恼参半的她用力坐进办公椅,差点忘了压低斥喝的音量。
「下次妳再做给我吧。」带了点姜的辛辣与红茶甘甜的温热液体,经由食道流往胃部,使他全身从里至外都暖和了起来,犹如处于三温暖中的环境。不久前的冰冷寒意彷佛也被驱散殆尽。「对了,最近好像挺流行玄米煎茶的。我挺想喝喝看。」
「谁还要做给你,这只是偿还给你的人情罢了。不要用那种像在『暗示什么』的口气说话。」黑河趴在桌上,赌气似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我想起来了,阿修说过,」目光越过不锈钢瓶上方,白石挑起眉毛。「他给了妳一罐热可可?」
他看着她坐直起身。
「所以,妳也要回报他给妳的好处吗?」
「……反正他给我的是现成的东西,那我也还他一样现成的东西就行了。」她没说出口的主因是,不愿意和对方牵扯太多。
「那我还挺庆幸自己给了妳不是现成的东西。」他打趣地回道。
「反正,你收下这个,然后我就不欠你什么。」黑河伸出食指勾来摆在桌上的一颗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它。「你也不要再给我任何东西了。我不需要。」
「妳是这么想的吗?」白石叹了口冗长的气,「那可真是遗憾了。」
她不由得望向对方,眉间拢聚出几丝皱纹。「什么意思?」
「嗯,是这样的。」他放下保温瓶,故意不把视线移到她身上。「最近我们家有个亲戚刚从国外回来,还带了点名产给我们当礼物。妳想知道是什么吗?」
黑河没答腔,只是微鼓双腮瞪住对方。
「是——来自比利时的吉利连(GuyLiAN)巧克力。据说是世界前十大巧克力的品牌之一,位居排行榜第一名喔。听说那是唯一被比利时王室授予金质奖章的巧克力品牌,有『巧克力王国中的至尊』之称呢。不是我要说,那口感真不是盖的,简直是绵密细致、入口即化。会让人想一吃再吃,就像毒品一样会上瘾呢。」白石一面说明、还一面配合演技——譬如美食节目上那些试吃料理的评审在品尝美食时,总会作出深深陶醉于其中的夸张样子。
「妳真的不想要吗?」
看过相关图片而在脑中开始想象其画面的黑河轻咽唾沫,不自觉流露出一瞬间的欣羡神情。但是很快便恢复原状,迅速撇过脸。「那、那干我什么事。那是你们家的东西,和我无关。而且,那一定很昂贵……」
「呣……」白石眼角注意到她稍稍捏起右拳的动作,「反正,那些量还挺多的。光凭我们家应该也吃不完。嗯,不如就带来网球部和大家一起分享吧。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然后,他十分满意地见她明显放松下来的表现。当然他绝对不可能说出,所谓的「大家」只是单指她的代称词。
虽说她总是用冷漠和推拒的态度武装自己;然而换个角度想,也正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容易将心理状态显露出来、担心可能会被抓到把柄或什么的,才会选择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对待别人、好令人讨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