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还在考虑别人,你小子自己的状况才要让人操心吧。别闹了,你冷静点、还是先乖乖待在位子上,等下课钟一打我们马上就赶过去。〞
遗憾的是,下一秒忍足谦也只能坐视好友随手搁下写有自己殷殷叮嘱的纸条,二话不说直接高举左臂;然后不等台上老师的应允,便当场立起身站直,并且从那张微启的双唇缓缓溢出低沉又充满恳切意味的请求。
「老师,不好意思,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去保健室一下。」
「呃?」讲台上的中年妇女明显地愣了住,慢慢地把视线投射到对方身上。原因无他,这个身为保健委员一职、平常又是注重养生与身体健康出了名的白石少年,向来就只有他送人去保健室的份,哪里有轮到他自己也必须跑保健室的机会?
「老师!抱歉,我可以陪他去吗?」傻住眼的忍足谦也见他竟然不听自己的劝戒、仍执意行动,便也顾不得太多、紧接在他后举着手就跳起来,一时间也忘了控制自己的音量,让这句话响彻整间教室。
「……呃?」那名显然还在状况外的中年妇女又发出第二声疑问语助词。她的视线在两名无论是在班上、亦或在部团里总是形影不离的少年间来回,表情满是不明就里。因为某个据说觉得「有点不舒服」的白石少年看起来十足十的精神奕奕,目光炯炯有神,只差没整个人发出炫目璀璨的刺眼光芒。
但既然学生都提出请求了,好脾气的她也没道理不答应。更何况开口的还是校内数一数二的人才、拥有完美之名的网球部部长;才貌兼备、智勇双全。身为喜爱好学生的师长,会稍微对他偏点心也是无可厚非的。
「嗯,你们去吧。白石君,忍足君。路上要小心点啊。」
「是的。谢谢老师。」
在门板关上后的那一刻,气急败坏的某浪速之星就忍不住要抢着发难。
「白石,你是哪里不对劲啊!我看有毛病的不是你的身子,而是你的脑子吧!」
「啊、或许你说的没错。我的脑子确实是出问题了。」白石连瞧也没瞧他一眼,一鼓作气往保健室的方向疾走而去。全然不理会被远远抛在后头的同窗好友。「严格说起来的话,应该是感觉神经吧。」
一想起不久前,出现在朦胧视野中的那抹人影,就让他耿耿于怀;踩踏的速率和步幅也不自觉益发增强。
「呃?白石,你等等我啊!喂!」谦也怔在原地几秒钟,才匆匆忙忙跟上他大步往前跨、宛如正追逐着什么的背影。「什么感觉神经的……你是认真的吗?」
「——我想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忍足谦也端详了好友那张神情肃穆的侧颜一会儿;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
这回,他们在距离保健室大门几公尺外的地方,远远就看到有学生推门走出。
「不好意思,请问校医在里面吗?」忍足谦也白了身旁那名对某人念兹在兹的好友一眼,像是预测到他的心念般、伸手挡下正要和他们两人擦身而过的同学问道。
「呃?是啊,黑河老师在里面啊。」那名男学生似乎是被自己忽然遭受拦截的处境小小吓了一跳,不过在认出对方都是网球部里的人气角色后,便放下了心来。「不过,她看起来……有点……」
对方犹疑不定的样子让白石和谦也两人疑惑地面面相觑。「有点?她看起来怎么了?」
「呃、总之,请两位前辈自行去看看,就会明白了。」接着,那名学生像是忙着躲避什么似的、一溜烟从他们面前跑掉。速度快得连忍足谦也也来不及捕捉他的残影。
「哇塞、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学校里面什么时候增加了那么多脚程超快的家伙啊?可恶,我绝对不能输!」
白石在半秒内撇下正在赞叹不已兼握拳挥舞替自己打气的好友,自顾自加快脚步抵达预定地点。
他站在拉门前,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再继续多做几下深呼吸,使上胸腔内的两片肺叶充饱足以让大脑保持清醒的氧气的量;然后,他在脑子里迅速汇聚齐等一下见着她时准备询问的问题——诸如父母兄弟姊妹等家世背景、今天一整天都跑去了哪里、抽屉里的捕鼠夹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相信祖师爷而不是他、刚刚大家都不在只剩自己一个人时进门的人影是不是她,以及青学监督与网球部等等。此外,他还非常想建议她去看看他写的小说。
待确定好一切计划就绪后,他便握紧左拳、抱着从清水舞台跳下去的决心,伸出巍巍颤颤的右手,以亟缓亟慢的速度接近那扇门。
然而,就当他的手即将碰触到门板的那一剎那,门却被先一步推开。
接着,时间彷佛完全停止推移似的,周遭静得连一丝空气流动时的飒飒声都听不见;甚至连忍足谦也在后头的声声叫唤亦进不了他们的耳里。门里与门外的两个人面对面彼此相望。久得恍若隔世。原本存在于白石大脑中那堆一卡车的问题集和想给的提议,也在开门的弹指间灰飞烟灭。
先一步动作的还是门内的那名某人。她的手始终未从门上的凹槽中离开。于是她只消微微一使力,门板也随之就要缓缓阖起。
直到听见门板在底下门沟上滑动的摩擦声时,白石才猛然被惊醒。他回过神来,迅速伸出左手挡住即将阖上的木门。并且诧异地惊喊出声。「黑河!」
「妳——妳的脸,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