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起那些木头娃娃,随意翻动着端详起来;然后盯住被画在娃娃头上那双狭长的眸子,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发毛的悚然。『……渡边修,这些是什么东西?』
『啊?呃、那些啊,不是什么东西啦!』渡边压住头上的帽子,用眼神示意着自家部长。白石领会地点了点头,连忙上前,把娃娃从她手中拿走。
『这些可是我们很重要的木头娃娃喔,一般是没办法轻易得到的。妳可别随便乱动把它们弄坏啦。』
黑河仍然盯着白石手里的人脸娃娃瞧;而它们的脸刚好是面向着自己这头的方位、看起来就好像也回望着自己般,被画成半圆弧状的细长眼睛彷佛正在微笑;笑得直让人心底发寒。于是她赶紧撇开视线,揉了揉眼窝四周。『你们……怎么会把那种东西当宝啊。』
『什么叫做「那种东西」啊?这些可是为了初入部里的新生而特别准备的奖励耶!』一氏裕次抢过白石手上的那些木头娃娃,百般怜惜地往脸上不停磨蹭。『就像监督说的,一般人要得到这些还不容易呢!像妳这样不懂得欣赏,是绝对拿不到它们的喔。』
『我倒觉得,拿不到也无所谓啊。』一年级时被迫接受那『奖品』的财前光坐在桌前,双手撑着下巴,神情极度懒散。然后被金色小春念了一句『阿光真不识货』等等。
一旁的某部长隐约发觉到某人的神色依然有异、甚至还有点消沉,所以开口问道:『黑河,妳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啊,身体不舒服吗?』
这时候,忍足谦也和小石川彼此咬起了耳朵碎声碎语;内容不外乎是看看白石又来了大小眼只知道关心某人都把部员们遗忘到脑后之类云云;然后他们口中的某白石少年便抛去一记对他们而言不痛不痒的瞪视。
『什么?阿守不舒服吗?』远山金太郎暂且放下手边的捣蛋工作,跳到她身边去,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琥珀眼。『妳怎么了?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黑河摇了摇头,只是把手摆在胸前;摆放的位置,刚好是挂着护身符的地方。直到她走出部室为止,始终没吭一气。
『阿守?』金太郎又唤了一声,然后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转头望向自家前辈们。后者也纷纷回以纳闷的表情。
白石也跟着从部室里走出去,朝她的斜后方接近。『黑河,妳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讲话了?表情也变得怪怪的,是哪里觉得不对劲吗?』
她回头看了看对方那张写满担忧的俊颜,放下了摆在胸口的手;还是以摇头当作回答。『……没事,什么都没有。』
看这情形,是无法继续从她口中得知任何讯息了。白石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的身影因远离而渐趋缩小。
她说不出口的真相是,当自己的指尖碰触到木头娃娃的那一剎那,随即有股奇异的气息瞬间流入了体内。虽然不至于影响到活人的身心健康状态,却仍然教自己寒毛直竖。
——只要是拥有人脸形状的物品,本来就会特别容易招来那类东西附着,这是那方面的基本常识;或强或弱,程度不一,所幸几乎都算是小家伙。不过,假如真要说出来的话,大概能分为两种结果:一是被认为自己在说谎;二是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自己不愿意乐见的。俗话说得好——有的时候,无知才是一种幸福。
刚才的情况也是一样。当自己将手摆在那些用来遮蔽底下凶器的纸张上时,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盘绕在里面的气;一方面也是因为抽屉里的空间过于狭小、使空气不易挥散的缘故,所以显得特别浓烈——那是「某个人」残留在捕鼠夹上的气息。和之前的恶作剧不太一样。这回,她确实接收到了对方明显怀抱恶意的心情。
由于这次留下的气的质与量都到达了某种程度,想藉此去追踪对方是什么身分也不至于太困难;然而,自己的性格就是倾向息事宁人的类型。若非万不得已,实在不想惹麻烦上身。于是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选择把这件事掩盖掉。况且,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性;不必让那些孩子们操心其它多余的事情。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大阪府大赛中获胜,然后往关西大赛前进。
当黑河拿着切换成简讯模式的手机、才正这么想的时候,身后的门就被轻轻地推开。进门者是两名女孩。
然后,她很明显地注意到,当她们的视线移至自己的手的瞬间,眼神中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慌乱。
这种情况,应该可以用来解释自投罗网这个词吧。黑河稍微瞇了瞇眼睛、感受了会儿对方传来的气息后,登时间便意会过来。她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态度,用平淡的口吻问道:『妳们怎么了?』
『啊、呃——没、没什么……』两名女孩结结巴巴地互相推挤来推挤去,一副很想就地拔腿开溜的感觉。『我、我们本来是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不过,现、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吗?』黑河点了点头,站起身,让开了抽屉前方的位置。『那么,妳们赶快回教室去吧。』
女孩们慌张地随口回应,正想离开时,却又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唤住脚步。
『……妳们,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我竟然毫发未伤。』
她们僵着脖子、神情惊惧地转过头来,看着对方用戏剧化般的慢动作拉开抽屉,再用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捏起那台夹断压克力原子笔笔杆的捕鼠夹,缓缓秀到她们眼前。『……的确可以说是千钧一发。假如妳们想整的对象不是我的话,现在真的早就送医急救了也说不定呢……这玩意儿应该有办法把不小心误踩的老鼠当场送上西天吧。』
一直到这个时候,黑河的脸色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轻描淡写到随风消逝的程度。并非质问,更不含责怪意味,就彷佛只是在闲话家常。
然而,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深心中的恐惧感。
接下来的发展,就是千岁和财前所目击到的,两名女孩仓皇离去时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