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田径队的明星远野要出场了。』
刚才和他在一起的同伙们莫不替他助威吶喊、兴奋至极。在这当中还伴随了几声崇拜他的高亢尖锐女音。
『加油啊!远野同学——』
她一路往前奔驰,彷佛野豹的化身,速度全然没有减缓的趋势。直到抵达操场边一棵大榕树下,她才终于停住脚步,靠着树干微微喘息,让发酸的双腿歇歇。
啊啊……我真是沈不住气,竟然跟那种鸡肠鸟肚又自以为是的家伙计较……这下子大概又有一段时间,耳根子无法清静了。
真麻烦……虽然也不会有人关心就是。
『喂!』
一抬首,就看见方才带头起哄、被称作远野的少年拖着沉重脚步接近——他看起来喘得就像快要断气一样。涨红的脸面积是平常的一倍半大。『妳、妳那是什、什么速度啊……要是进田径队的话……』
她稍稍瞇起眸子瞪着对方。眼神透露出『干什么』的讯息。
少年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调整好紊乱的气息后,又伸出食指指着她。一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做了那种夸张又没礼貌的事情,妳还以为自己逃得掉吗?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
她又扫了他一眼,作势转身就要离开。
『可恶!妳站住!黑河,别瞧不起人吶!』
『……啊,劝你最好别动。』她转过头、伸出食指指向他前方的空间,面不改色地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要是你再往前踏出一步的话,就会和「祂」撞满怀的。』
『什么?「祂」?』少年愣了愣,左顾右盼了半晌。『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妳这家伙,又说出奇怪的话了!也许妳的装神弄鬼骗得了别人,但是可骗不了我!』
气急败坏的少年这会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近距离想抓住她的肩膀;不过接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只看见自己的手腕被反擒,紧接着脑袋里传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他当下觉得自己头下脚上地腾空飞了起来。最后整个身体重重落在草地上。整个过程只花费不到半秒。
『……那些幼稚又无聊的恶作剧随便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但是,』她的脸以上下颠倒的样子出现在少年的正上方,遮去了太阳,看不清表情。口吻依然平淡得不带任何情绪。『我只再警告这最后一次——不要动手动脚,你们占不到便宜的。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或者来几个对手,结果都不会改变。』
她甩掉他的手腕,旋过身去。
『等、等一下……』少年呈大字型倒在地上,收拢的掌中抓住几根青草,忿忿不平地大叫。『妳还想走去哪里?小心我去告……』
『告什么告?』她背对着少年,冷冷地出言讽刺。脑后那条黑色的长马尾随风飘扬起来。『说你这个田径队的明星被女人过肩摔?』
少年躺卧在地,想爬起身、却觉得四肢沉重不堪,就好像手脚被锁了铅块一样;然而若要更确切地形容的话,那种感觉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压在自己身上,并且紧紧地擒住自己的手脚。除此之外,吹拂在肌肤表层上的空气温度也变得相当冰凉。这些怪异的感觉让他浑身没来由地阵阵发起毛,不自觉流出冷汗。
『还有,那个尖嘴猴腮的老家伙跟你们是一伙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所谓尖嘴猴腮的老家伙,指的就是对她大呼小叫外加不分青红皂白挥藤鞭的班级导师。他是个短视近利的现实主义者,平常只对成绩优秀的学生和颜悦色,若是他们愿意替他做事跑腿,甚至还能获得不必扫除或做班上任何杂事的特权;却对成绩差或反应迟钝、学习力不佳的学生竭尽嘲笑讽刺之能事,将那些未成年人不堪一击的脆弱自尊和脸皮扯下、扔在地面猛踩。
遗憾的是,她自己是那种属于全校前五名、以及蝉连全班榜首卫冕者的『资优生』。在课业上,她的学习能力佳、反应快、直觉灵敏;在体能方面,其速度、爆发力与肌耐力等各种身体能力测验数值,在校内以及附近一带更是首屈一指,还常常被请求前去担任社团枪手。所以,即便她总是那副对人不理不睬的冷漠性格、或者是偶尔会出现盯着某块角落发呆和喃喃自语等让人匪夷所思的行径,导致同学们对她敬而远之,却还是被以尊重对待。
因此,和一般经常被欺负的类型截然不同。会对她恶作剧的大部分是看在她想息事宁人的低调作风才敢明目张胆;而身为导师的中年男子之所以看不惯她的原因,则是在于其反骨性子的叛逆与不配合;明着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想办法在暗中借题发挥。
尽管常常都是以失败收场。
『呜……』少年被堵得哑口无言;由于全身不知何故动弹不得的关系,他只能把头摆向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渐行渐远。一旁的水泥地面由于阳光曝晒冒出阵阵蒸气,使后方景物产生扭曲的现象。如果她不是把自己摔在草地而是水泥地上的话,恐怕受到的伤害会更大。譬如后脑杓或颈椎或脊椎挫伤等等。
……她明明可以把自己摔在水泥地上、顺便报复刚刚的事情,却没有这么做……
少年蹙起了眉头。
为什么她不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