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自顾自喋喋不休完毕后,战战兢兢地瞄了对方一眼。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说错什么、或说了哪些不适当的话。
「……老实说,」她敛下视线、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开口。「我也不懂校长的搞笑点在哪里。」
「什么『宝寺』和『霍吉』的,只不过是因为这两个词的发音和蝉鸣很类似而已……只是无聊的谐音巧合罢了。这有哪里好笑了吗?」
白石登时觉得自己又碰到了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异类。接着,她又继续说下去。「不过,有一点你猜对了。我会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为了小金。」
「为什么?理由是什么?」
——因为,远山金太郎这个少年,算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生命中的转折点?」白石抿了抿唇。这种用词可不是非比寻常的慎重。少年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言自明。「那么,还有其它的原因吗?该不会是因为离家很近吧?」
黑河迅速抬起头来,眼中透露出钦佩与讶异的信息。「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财前那小子当初进这所学校的理由,就是这个啊!」白石猛抓起头发,莫可奈何又不知所措。「竟然会有这种事情!竟然连续两年都碰到同一种人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看妳和财前才是失散多年的姊弟吧——你们两个的头发都是黑色的、而且眼角也吊吊的!」
尽管自己当时还并不认识那个叫做财前的人;但她仍然愣愣地眨了眨眼。被他夸张至极的反应惹得发出噗哧一声。
「——啊!那时候也是这样!」白石一手握拳、击向另一掌掌心,然后指着她大叫,「他本来也是一直面无表情、毫无反应的。但是在我說了『エクスタシ』的時候,他就是這麼悶聲笑了出來。」
黑河收起了笑意,困惑地皱起眉头。「什麼?『エクスタシ』?那是什麼意思?哪一國的語言嗎?」
一听见这句质问,白石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好像遭天打雷劈一样,灵魂飞出了身体外、久久无法回神。
「竟然……连能够攻陷那个坦白竖起不懂搞笑点旗子的财前的笑点,在妳身上居然起不了作用。」受到重大打击的白石,蹲到球场角落去画圈圈,一副愁云惨雾的样子。「到底要是什么样的点子,妳才会觉得好笑啊?」
「……其实,你只要一直保持这种脱序又不正常的演出就够了。不过,真要说的话……」看见对方失魂落魄的表现,黑河倒是歪了歪头、挺认真地思索起来。「之前你说的那个被谣传和忍足谦也有一腿的话题,我是觉得满有趣的。」
尽管曾经和那群人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在不认识的情况下,并不可能立刻有办法将长相和人名兜在一起。更何况是以往从未见过面的对象。充其量,就是顶多从学生那里听来名字罢了。
被对方这么一回,让他震惊得几乎要把自己埋进地面。「确实……妳那时候真的笑得很夸张。难道妳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吗?」
黑河耸了耸肩膀,未置一词。
「难道……我真的非得牺牲色相不可、才能博君一笑吗?就像二年级时被迫扮成咖啡厅女仆一样……」虽然当时他自己也算是乐在其中。白石咬着不晓得从哪里变出来的手帕泪诉。她歪了歪嘴角,不以为然地问了一句——
「你现在是在搞笑吗?我这时候应该要笑吗?」她看着那名被阴影笼罩、缩在球场角落一蹶不振的网球部部长,终于查觉到自己似乎讲错话了。「……好了,你不要这样。不是还要练习吗?你继续练习吧。我要赶快去找小金了。」
「妳、妳去吧……」
黑河仍旧盯着他那身灰暗的背影瞧;然后忽然开口。
「以后,你不要再在保健室外面晃来晃去、或者拉开门缝偷瞄了。那样感觉很奇怪。那里是公众场所,又不是我私人的地方。」她想了一想,还是姑且收回「很像变态狂」等的形容,免得又带给对方雪上加霜的伤害。「而且,你不是说保健室是你的秘密基地吗?你就光明正大的进来吧。」
白石跳起身、转过来,一脸惊恐加错愕地抱着头哀嚎。「妳、妳怎么会知道我在外面——啊呀!竟然都被发现了!」
「我不只知道你每天都会在保健室外面闲晃;还有,上次你偷偷跟在我后面到旧校舍,我也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黑河看着白石因为打击过度而使灵魂再度瞬间出窍、化成一座石像的样子,不禁觉得趣味横生。但她没有将内心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只是又望了他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一旁的灌木丛里发出了沙沙作响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经过、在里面移动似的。定睛一瞧,在那些相互交杂的葱绿叶片里,似乎掺杂有几丝貌似栗褐色的毛发。但没过一会儿,它们就消失了。
黑河顿住了脚步,用彷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注视着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