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何苦如此逼我。”他低声唤我,含着缠绵悱恻与丝丝哀求,双唇微颤,却倔强的紧眠着,长长的睫毛带着梦般的光晕,呈现出一股近乎绝望的委曲。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我才知道自己的残忍。面前的这个男人,矜持守礼、处事严谨、一丝不苟。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做的唯一出轨的事恐怕就是为了我而破誓进宫。他不求能拥有我,不求我长伴着他,不求我爱他,不求我能多看他一眼,甚至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这份心思。他只想那样默默的生活在我的气息之中,而我刚刚的话,无疑是将他逼进了绝境,让他不得不向我承认那份他永远不愿说出口的情意。我何德何能,竟然将这样一个温润守礼的男人,逼到如此地步。我又有什么权利,如此贱踏他视若珍宝的感情。在他几乎是圣洁的面庞下,我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卑鄙渺小。
“文焕,对不起,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刚刚那些话,你永远也不会再听到,也请你把它们都忘了。”长这么大以来,我第一次如此真诚的与一个人说话。
聂文焕抬起头来,眼光精亮,闪着被了解的欣喜,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娘娘言重了,有你这句话,文焕此生已足。”
我也笑了起来,这一瞬间我们的心是相通的。我明白了他的想法,他也明白了我的想法,那种深入内心的了解,就好象多年的知己。
“对了,有件事应该告诉你。”平静下来的聂文焕说,“你救下的清雅姓文,很巧,她是那日你在街头救下的文老丈的女儿。”
“啊?怎么会这样!”我和这对父女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呢。
“本来文美人进宫就是为了给父亲治病的,她进宫之后,也没有机会回家,只是托人将每月的月钱带去给父亲,文老丈收到钱之后,并没有用钱来买药,反而给了儿子,让他去做点小生意,也好赚点钱,给自己讨房媳妇。文莫抵死都不要,可是文老丈以死想逼,他才不得不带着钱南下,这一去已经有半年有余了,也没有个音信。”聂文焕长长的叹息。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穷人家的孩子可以这般的孝顺父母,可那些受过最好教育的富家子弟却往往成了败家子,“这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活着要学会知足。”
“娘娘对现在的生活知足吗?”聂文焕轻声问。
我细细的想了想,不禁莞尔一笑,“我不知足,呵呵,人就是说别人容易说自己难。”
“谁又能真的知足呢?连出家的和尚也有成佛的奢望,何况我们身在红尘之中的人。”
“算啦,各人想各人的事吧。”我甩甩头,“文焕,太后的病真的好了?”
“本来太后也没什么病,只是中了毒,你也告诉我太后中毒的原因了,绝了毒的来源调理起来也就容易了。”聂文焕润了润嘴唇,我伸手将桌上的水杯递给了他,他看了我一眼,接了过去,紧紧的握在手里,“我不让任何人进禧延宫,只是为了躲几日清静,我从小就喜欢静,还不习惯宫里的乱。”
“那清雅呢?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皇上每日都来转转,坐一会就会离开。”聂文焕平板的说着,“皇后回宫以后,也来看过两次。皇后本想将清雅接到朝晖宫里去的,可是清雅实在是不益移动,也就作罢了。贵妃也来看过,还带来了很多补品,让清雅好好安胎。”
“清妃呢?来过吗?”我担心的是她来找麻烦。
“来过,清妃娘娘的脾气似乎不太好。”聂文焕含蓄的说,“进门来也没有好脸色,说她不会善罢甘休,当时正好皇后娘娘来看望文美人,她也只好回去了。后来听那个叫逢喜的太监说,皇后将清妃叫要朝晖宫里,谈了好久的话,出来之后,清妃就再也没有来过琳琅宫。”
皇后毕竟母仪天下,她的话清妃也不得不听,可是这口气不出,她是不会甘休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清妃在等时机,时机一到,她还是会再来的。”
聂文焕没有接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皇上近些日子经常在深夜来琳琅宫,然后把太监侍卫都打发到院子里,自己一个人呆在你的屋里,直到第二天天明才离开。四天前,皇上还把你宫里原来的那些太监宫女都赶到了浣衣局,只留下了逢喜一个人。皇上交代说,等你回来,让你自己选几个合心意的下人。”
皇上的用心我知道,皇上对我的情意我也知道,做为一个皇上能为我做到如此,已经足见他的诚心了,可他终非我心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