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收拾着前厅的残局，程老就坐在一旁，动也不动。

程子源有些担心。

“爹，您身体要紧，还是回房歇着吧！”

程老叹气，没有说话。

“爹，”程子陌也上前劝说：“说不定王爷能把潇潇追回来，您还是不要太担心了。”

程老抬眼，看了他们几个一眼。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无言，又是几声叹息后，程老起身，缓缓离去。

待程老走了，二少爷自顾自的坐到边上，喝起了茶水。

程子陌没好气的瞪他：“方才你干嘛拦我？”

二少爷笑颜如花，眼角尽是风流，他用指尖沾了沾茶水，又往眼睛上揉了揉，才轻声笑道：“不拦你，你就能拦住她吗？解铃还需系铃人，终归是人家两个成亲，王爷已经去追了，你还去做甚？”

程子陌瞪他一眼，无奈，也坐在了椅中。

夜幕笼罩，京城郊外的林子旁，两匹马并排拴在树干旁。

程潇潇这会儿冷静了一些，坐在篝火旁，木愣愣的看着楚傲铖。

楚傲铖一边往火里填着木枝，一边打趣道：“看我干嘛？以后日日都要相见，还怕看不够？”

程潇潇的情绪又起了波澜，“你不会真想娶我吧？”她面色复杂，说道，“咱们两个，不合适吧？”

楚傲铖成心气她，状似认真的道：“哪里不合适？我是虚长你几岁，可也相差不是太多。我虽说是个王爷，可你程家也富可敌国。我自然是气宇非凡，可你的长相也不难看，我武功虽然与你不能比较，可是我有兵权！你喜欢喝酒，我也能陪你喝，你喜欢各种菜肴，我可以给你广招天下名厨，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还挺般配？”

“楚傲铖你疯了吧？”程潇潇腾的一下站起来，“这些是理由吗？你成心是不是？”

楚傲铖低头偷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向晚知道我真的嫁给你……”

“这个才不是理由。”楚傲铖抬头，目光暗沉，“我根本不可能娶她，以后也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程潇潇单手撑腰，问道：“你什么意思？”

楚傲铖竟是犯了别扭，静默半晌，沉声道：“我并无门户之见，自问也非心胸狭窄之人，向晚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却唯独接受不了她于我皆是欺骗。从前我不甘心，明知她并非真心，也总想欺骗自己，可我早已发现这并无意义。她对你师父有情，对你亦有义，这便证明她并非无心之人，换言之，是我没有那种让她动心的本事，我只是她的一个任务，一个利用品，既然如此，我何必执迷不悟。”

“为什么？”程潇潇皱起了眉，“去桥东之前你还不是这样的，你还让我…”

“潇潇，”楚傲铖打断她，唇角勾起一丝笑，“所以我才会说，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他笑意渐浓，“你以为我不知道，当日在程家驿站，用暗器伤我的人就是向晚吗？”

程潇潇抿唇不语。

楚傲铖继续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说破而已。从我受伤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兄嫂养我教我，万事皆为我打算，我却为了一个时刻想杀我算计我的女人不断忤逆他们，我怎能如此？况且，向晚终究是魏国公的人……”

程潇潇暗自一叹，“原来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楚傲铖笑，“或许我曾经想要，得不到不会甘心，而今却是无所谓了。”

程潇潇默然无语，又开始愣神。

“潇潇，”楚傲铖第一次这么语重心长，“我知道皇兄这道旨意太过突然，可我相信这门亲事也是你预料中事，当前局势，皇兄做出这样的安排，完全是为了我。”

“你的意思是，我此生便要葬送在一段政治婚姻中？”

“不会，”楚傲铖离她近了一些，低声道：“潇潇，我相信你，所以应该让你知道真相。皇兄已然病重了。”

程潇潇霍然抬头，惊道：“真的？”

楚傲铖点头，眸光沉重，“我与皇兄相差二十岁有余，他虽为我兄长，却与我父亲相差无异。长兄如父，我眼见他如此，所做一切皆是为我日后绸缪，我怎能忤逆于他？”

程潇潇略一沉吟，问道：“若是魏国公得知此事，会不会趁你根基未稳而起势篡位？”

楚傲铖抬眼看她，见她仍是满眼赤诚，再一想到之前莫诺对程家的调查，心里说不出的发紧。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相信程潇潇，没有任何道理的，就是这么执拗的相信，哪怕一厢情愿。

“他根本无需篡位。”

楚傲铖叹道：“若是我不能与你程家联姻，日后很多事情无法得心应手，朝中很多老臣原本就很支持魏国公，若是他们得知皇兄病重，说不定又会做什么打算，我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所以，你皇兄是想借我程家在朝中的人脉，为你拉拢人心？”

楚傲铖丝毫不隐瞒，坦然道：“不但如此，收买人心，筹备粮草，养兵千日，培养羽翼，哪一点不需要银子？”

“你皇兄这哪里是赐婚！”程潇潇皱起眉头，不满道：“这分明是抢钱！”

楚傲铖一下子笑了出来。

“他也真会打算，”程潇潇拎着一个木枝，甩来甩去，“他碍于先皇旨意，不能明着跟我程家要，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一旦联姻，程家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还会心疼银子！”

楚傲铖笑而不语。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真的娶我？”程潇潇问。

楚傲铖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程潇潇立刻急了，“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好歹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这么算计我？”

眼见她就要跳起来，楚傲铖赶紧按住她肩膀，“如今已是皇命不可违，程老也答应了这门婚事，咱们两个根本不必做无用的反抗，既然如此，就成个亲敷衍了事，又没人逼着你和我举案齐眉，你紧张个什么劲？”

程潇潇有点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过需要有个夫妻之名？”

“要不然呢？”楚傲铖戏虐道：“难道你还想和我有夫妻之实？”

程潇潇一把打掉他的手，“去你的，鬼才想呢！”

楚傲铖低低笑了两声。

程潇潇到是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可转念一想，又道：“可我要告诉师父，我师父若是知道此事，肯定不会同意的。”

楚傲铖有些无奈，“以赵前辈的睿智，这门亲事恐怕他早已心中有数，等见了他，我会亲自跟他解释，他不会生你气的。”

程潇潇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

楚傲铖却忽然跟了一句，“你还真是特别在意他。”

“嗯？”程潇潇挑眉，“什么意思？”

楚傲铖眼中有一丝情绪闪现，但瞬间消失，“没事。”

程潇潇懒得再问，又开始摆弄手里的小树枝。

楚傲铖抬眼望天，天际已是微微发亮，不知不觉间，两人竟是在这里坐了一夜。

“天快亮了，咱们回去吧！”

楚傲铖起身，看着程潇潇，“回去之后别再发脾气，想来程老心里也不好受。”

程潇潇闷闷的嗯了一声。

楚傲铖见她还是不太开心，从一旁牵了林哥过来，说道：“让你骑我的马回去，好不好？”

程潇潇这才抬起了头。

楚傲铖见她果然起身，朝林哥走来，他伸出手，看着程潇潇，轻声笑道：“我的王妃，请上马吧！”

程潇潇毫不犹豫的踢了他一脚。

楚傲铖吃痛，眼里却有笑意，“还没过门你就想谋杀亲夫，看来我这位王妃，很是野蛮嘛！”

程潇潇忍无可忍，坐在马背上，狠狠瞪他一眼，大声道：“给我闭嘴！”

楚傲铖立刻收声，但转过身，唇角仍带着一丝笑。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