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挽音闻言抬了抬眼,幽深的眸子藏满了高深莫测,语气似笑非笑,“幽冥界与魔界素无交好,也可以说大小矛盾不断,此番幽冥半隐突然下嫁魔界玄子,正如言水宫主所说,明眼人都知其中有诈,妖皇自然不会相信,但却不妨碍他一探究竟,或许任何人都不足以令他怀此疑心,奈何对方是凤想兮,十一少最爱的女人,他曾吃过十一少不少暗亏,自然小心为上。”他牵起唇角,语气颇有玩味之意,“至于大师兄好奇师弟如何借此婚礼逼出师傅与长劫,师弟原以为大师兄不会再问,如今看来,是对师弟的能力怀有质疑?”
质疑?岂是质疑?末雪空自问绝非质疑,而是惧怕与不安,扶挽音太过心狠,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可以踩着数万具尸骨从容的往上走,江湖武林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末雪空没有再追问,原因无他,只为长劫,扶挽音是唯一能解开乱花山庄与影碎诗之前的纠葛之人,也只有他有能力逼出乱花庄主,解开引洛谷之谜,还原七大弟子仙妖魔齐聚的最终真相。
他能屈能伸,能忍能扛,扶挽音也未穷追猛打刻意侮辱,饮了口茶淡淡道:“十一少归期不明,大师兄不必再等,今日替三师妹喂药之后便服用解药吧,这乱花山庄,大师兄日/后不必再回来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风轻逐云,落入末雪空心里惊起万丈浪涛,只余他音如清风,徐徐入耳,“凡事在无两全其美的情况下就必须舍轻取重,三师妹身为仙人,绝非不堪一击,一日不服用解药至多受些苦罢了,大师兄,这点牺牲你应该可以吧。”
扶挽音话只说到这,抱起昏睡的清风错,末雪空闪身一步拦下,碧瞳妖性阴霾:“你确定只需要一两日?倘若十一少迟迟不归,你想看着她死吗?”
迎上他的视线,扶挽音挑唇微笑,刹那间光芒潋滟,“他不回来,我会去找他。”
末雪空浑身一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扶挽音笑,并非彬彬有礼的待客之笑,也非距离千岩万壑的疏离之笑,更非戏谑玩味之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笑,发自内心深处。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扶挽音这句话和人生唯一一次真诚笑容背后的意义有多重大,那个扶挽音曾说要去寻找的人,为此近乎倾尽了一切。
眨眼天色已亮,今日的三界六道燃起了一把火,火势汹汹从幽冥界与魔界开始蔓延,最终一发不可收,就连南墓皇朝中的砂袖也被烧着,一瞬如五雷轰顶。
一时之间,六道不少修道者为此踏入人间,各路精怪生灵纷纷涌出巢穴,无不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都可以相互交流,这天地,已许久未这么热闹了,却如此令人不安,闹的人心惶惶。
有人问:“凤想兮是嫁哪位宫主?”
有人嚷:“废话!堂堂幽冥半隐凤想兮美貌与修为并重,若嫁也当嫁魔界圣君,既然嫁不成魔君,那也该嫁魔界玄子之首西流宫。”
“西流宫啊,我不曾见过,据说生的可美了,不是有三界六道传言魔界阴柔西流宫吗?”
“一群没有眼界的,你们难道没听说过魔界玄子言水宫痴恋幽冥半隐的事吗?”
“啊?有吗?不过怎么嫁都不会嫁那索细宫吧?听闻索细宫比女人生的漂亮。”
“一个个怎么都猜起来了?难道没人注意这事透着诡异吗?十一少何等风华无双,论美貌,绝对艳冠群芳,论智谋,你们谁人不知前不久妖皇在与乱花山庄一战中惨败?妖界皇朝因此空无一人,曾几何时何等不可一世的妖界如今还不是说败就败了?据可靠消息,此一战并非乱花山庄实力所为,而是幽冥半隐慕奈兰从中献计,听闻魔界玄子西流宫也参与其中,这才导致妖皇中计,妖界被屠戮殆尽。”自称三界百晓生的莲花精一袭白衣如云如雾,脸上戴着一层又一层的面纱,连眼睛都没露出来,他的话吸引了众多精怪,纷纷围过来听他说:“十一少风华绝代,计谋胆识无不过人,三界之中绝无二者,他与凤想兮相爱数千年,凤想兮缘何突然下嫁言水宫主?难道众位不觉得奇怪?依某之见,此事乃……”
“乃……”
“乃……”
众人跟着乃,莲花精纸扇一收,神秘兮兮说:“乃……天机不可泄露也。”
“打死他!”
“弄死他!”
众人一拥而上,莲花百晓生落荒而逃,大道随处都是这种声音,争论不休,有六道道者经过,听后心思沉重。
为了求证真相,不少人壮着胆子靠近魔界区域,一看之下眼珠子差点掉地上,巍峨耸立的魔宫一扫往常的阴森幽暗,连角落都喜气洋洋,高空之中漂浮着一朵珍珠红的奇花,其面积之大前所未见,法光淋淋可见玄机,宫顶,象牙高琢之上的红明珠散出夺魄之光,如星晨倾盖整座魔宫,鸾凤结挂满了每一间宫殿,再看地上,红绸锦缎铺覆,金丝鸳鸯于每一条栏上携着红色喜球摆放。
晴空下,魔界华灯结彩,众人看的傻眼之时,索细宫一身粉色长衫走出大殿,满身金光闪闪,尤其是腰间,不知别了什么彩饰,光芒锐利的很,他手拿笙罄一跃往上,弹指挥袖,笙罄稳当漂浮在大殿高空,由两个花球牢牢托着。
众人还待看,只见索细宫月眼弯弯往这边瞅过来,胆小的几个忙要撤退,猛被他喝住:“本宫主今天心情好就不计较你们在这偷窥了,明儿我魔界玄子与幽冥半隐大婚,你们要胆敢前来搅局,莫怪本宫主心狠手辣。”
他来去匆匆,倒把所有人吓的脸色都不一样,魔宫都装扮成这样了,这婚礼还能假的了?凤想兮当真要嫁进魔界?
三界六道被这场空前婚礼搅的纷声四起,众生云里雾里,未时,扶挽音睡醒,暮梓枫与被暗士接回来的千叶一起等在残音楼下,见他下来忙一起迎上去。
“二师兄。”
“少主。”
扶挽音点头,轻声吩咐了些事千叶就上了楼,暮梓枫则全程看着他,直看到眼眶通红泪落不断。
扶挽音温柔拭干她的眼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六师妹,辛苦了。”
听到他的声音暮梓枫哭的愈发难以控制,整整一百颗蚀骨冰,她亲手钉进他的身体,他痛的不省人事一声不吭,她亦痛到麻木无觉,这辈子她都无法忘记残忍胜过鲜血淋漓的那一幕,杪冬阁顶纯白一片,他在她眼前像停止了呼吸,全无生命迹象。
直哭到不能自己,压抑太久的恐惧也依然无法消散,暮梓枫狼狈不已,良久无法停止哭泣,扶挽音轻轻拥她入怀,哭声才戛然而止。
“无论遇到再大的挫折都要学会从容的面对,即便是最亲之人离去,也带不走活着的人应该继续活着的理由。”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不经意间如利刃深入人心,他的眼里无悲无喜,只有无尽的幽暗沉淀,凝聚成无人能够触及的寂寥和平静,暮梓枫用了这一瞬间,彻底醒悟着沉沦了。
她清楚未曾开始没有结局,每当无法控制自己想要索取更多的时候,只要凝视他的双眼,她就又会明白这一切于他淡若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