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和方伟约在星期六下午四点,淮海路的太平洋门口等,苏阳早到了半个小时,她就站在门外看着人流如织,来来往往,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感,不知从何而来,自然也无从躲避。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算不算是一种背叛,对林河的背叛,或者是对自己感情的背叛。
那么多年,她都认定会同林河在一起,过一辈子。
苏阳一直觉得同林河的相爱有点像走在大街上被砖头砸中的感觉,完全就是一种宿命,早一天或者晚一天都或许不会发生,她是班级里标准的三好学生,成绩好,人品好,相貌好。而林河的父母远在北方一个偏远小城,听说水路不通,所以一直寄居在亲戚屋檐下,父母为了他的前途,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将他送来A市,指望着他能成才,却忘记了他原本只是个孩子,千里迢迢,寄人篱下,是很难成才的。上课的第一天,老师就让苏阳和林河同桌,据说因为苏阳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这个学校的,而林河却是最后一名。之后每当父母在家里吵的天翻地覆时候,苏阳就从家里偷偷溜出去找林河,他们一起走很远很远的路到郊外,直到忘记家里那些是是非非。林河曾问苏阳,她家那么有钱,为什么父母还要吵架,苏阳当时也不理解,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吵架其实和有没有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阳?”
她抬起头,方伟已经站在自己面前,样子和记忆中的似乎出现了一些偏差,苏阳自嘲的笑了笑,语调轻柔:“你来了?”
他们打算去看场电影,苏阳在心里算了算,距离上次看电影大概也差不多有十年了,林河不喜欢去电影院,她也不喜欢,他们宁可缩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碟片,当然最后林河说,那不是他的家,是苏阳的家,而苏阳觉得没了林河,那也不算是家,只是爸妈留给她的一套房子,算是给了她一个莫名的交代。
“客户不好对付吧?”
苏阳愣了愣,“啊?”
方伟看着她的样子,笑着加了一句,“我是说新加坡的客户不好对付吧。”
苏阳跟着笑了笑,顺手抚了抚湖蓝色裙摆,摇头说,“哪里,还好吧,不过是签合同之前走走形式罢了。”
看电影的时候,苏阳走神走的很厉害,偶尔转过头,方伟平淡温和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而苏阳却只觉得陌生,最后当电影结束的时候,苏阳完全不知道电影到底演了点什么。
“苏阳,你今天好像精神不太好,是不是累了?”
苏阳抬起脸,只觉得茫然而不知所措,隔了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没,没有啊,我大概只是看的有点太投入了。”
第二天,苏阳一直睡到下午,起来时头都还是疼的,一周没有打扫房间到处蒙了一层灰,苏阳翻出抹布,浸在池子里,看着抹布将水一点点吸满,昨晚的恐惧还很清晰,苏阳摸出手机,很冲动的给方伟发了个短信,发完就后悔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茫然,自己到底在想点什么。
<你今天在做什么?>这是苏阳发出去的短信。
不多时,苏阳就收到了方伟的回信,<没事,在休息呢,等会要出去见个客户。>
苏阳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砖上,阳光洒在阳台上,温暖的好像可以融化一切,苏阳叹息着回了条短信,<那等你忙完再说吧。>
在感情上,她从来就不是冷静而理智的,这两年来苏阳常常觉得自己大概是要人格分裂了,在公司她永远那么安静而有条理,而在林河身边,她却是疯狂的,想要霸占林河所有感情,她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要不要和林河结婚,却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林河背叛了她,她一定会杀了林河的,然后自杀。
谁都没有想到,轰轰烈烈的恋爱在结束的时候会是那么安静,甚至没有一点点响动。
苏阳头发很长,差不多超过腰线,没有梳过就窝在沙发上,咬着泡面,她从来不是个会生活的人,不做饭,不理财,只是执着的热爱着干净,她几乎闻不得一点油烟,见不得一点灰层,更不会煮饭做菜,她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打扫,而林河却很不爱干净,会将厨房的锅碗瓢盆扔的客厅到处都是。所以林河是她唯一可以也愿意去忍受的人。
林河说苏阳太缺乏安全感,而苏阳说林河太封闭自己,所以最后他们都知道除了彼此再没有谁可以从心里真正接受他们了。
苏阳抬头看了眼镜子,细细碎碎长发,明亮眼眸,蔷薇花般的唇角,伪装并不是不可以,也不难,只是如果要伪装太久那太累了,就像那些看上去正常的短信,苏阳觉得自己并不能撑太久。
一整个下午,苏阳都躺在客厅沙发上补觉,等傍晚打开笔记本的时,MSN上一堆留言,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学好友玫瑰从澳洲回A市的日子,说好要去接她的。
真是喝酒喝过头了,翻开手机,一大堆未接来电,苏阳抽了口冷气,基本可以想象玫瑰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等打通电话的时候,玫瑰已经快到市中心了,当苏阳踩着拖鞋奔下楼,刚好看到玫瑰站在自己面前,高高瘦瘦,皮肤有些黑,短短头发,刚晒好日光浴的健康感觉。
“我要先在你这里住几天,等找到房子,我就搬了。”
话没说完,苏阳已经扑了上去,就像抱着救生圈一样抱着玫瑰,反倒是玫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久才默默的说,“小姐,你踩在我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