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生活,虽然平静,却也日渐缩紧开销。我不能保证我的运气一直如此好,万一哪一天我再也买不到食材,也就断了维持我开张的基础,不能开张,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全得靠着如今的余钱过活。
我如今也学会了踏踏实实地为着柴米油盐做打算。
一日,我们的马车经过街道时,听到几个童稚的声音在唱:“南陵南陵天下粮,自从出了凌姓王,春如雨浸夏干旱,秋日无收冬无食,饿死殍尸千千万。”
我心中一惊,让小二停下马车,在浓雾迷蒙中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却是几个四五岁的孩子在玩跳格子的游戏,一边跳,口中还念念有词的。
我拉住其中一个:“是谁教你们唱的?”
“没有人教我们唱,我们自己学的。城里的孩子都会唱,我们也是才学会的。”
我点了点头,示意香雪从采办的食材里拿出一些干枣分给他们,那些孩子欢天喜地地道了谢。
“小姐,你在担心什么?”我坐在车上,闷闷不乐。香雪忍不住轻声问道。
“陛下怎么会允许这些曲词传唱呢?”
香雪苦笑:“那也是没办法的,难不成他还能把这些传唱的孩子们都杀光不成!”
我倒并不担心南陵王会把这些孩子们杀光,我相信,南陵王能坐稳王位,绝不会是那般浅薄得只会杀几个无关平民泄愤的庸人。我只担心慕清华。
我在丞相府两年,虽然丞相府无人逞口舌之强,但有关慕清华的身世从来都不是秘密。他父亲数年前离奇死亡,在死前竟极有先见之明地留下一旨遗书,说是王子尚在襁褓,而大将军凌劳苦功高,能文善武,德能载物,得立储君。而当他亡故之后,王后也随之忧郁而终。大将军凌天青凭着这封遗旨顺利地登上了王位。无人对故南陵王的死再做追查,也无人对新王登基抱有疑义,而新王,待故王之子却也是十分优待,亲如父子。
当然,这应该都是表面现象。当日慕清华父亲如何死的,又为独独留下这样一份遗命,当时的肱股之臣们为何对此缄默再三,新王为何不干脆寻个机由杀了故王之子或是永久地禁锢他尚且不论,就单论这新王与故王之子之间的关系,就有待商榷。慕清华一直是被人推着要报父仇,复故国的,而南陵王,他对慕清华应该也是时刻提防的。
这首曲词,虽然俚俗,却俗得十分刻意,而且十分直接,直指南陵当今凌姓天下。城西流民即使被饿昏了头,却也应该没有胆子如此直接地谴责当权者。难道当真有个把不要命又兼能文善曲的?若不然,这首曲词如何传唱起来的?是慕清华那边的人刻意为之?又或者是陛下的人有意鼓动,以期嫁祸慕清华?
不管哪一种,慕清华因其身份的特殊,都让我替他忧心。
我要去看一看他。我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