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方才发生的事,乃是邾仁穆突然心生一计,想营造出我与他慌忙逃命之际不慎落井的错觉,以此调虎离山,转移锦衣卫的注意力。至于他那吓死人不偿命的一刀,则是为了替我砍断枷锁,再而把枷锁丢在井边,兼之我那一声惊悚的尖叫,恐怕循声而来的锦衣卫确实会误会成我与他一起落井而亡了。
然而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只消稍稍动下脑子,便可猜出其中原委,而我们也只能趁着朱瞻基分神的缝隙抓紧时间能逃多远便逃多远。
奈何城门何时才能到达,即便到了城门,我们又如何翻越过那几十丈高的城墙远走高飞?
薛安瑾啊薛安瑾,你一生中能遭遇两次杀生之祸,也算是上天对你的格外眷顾了,只是你还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悄然仰头,迎上身前少年尚显青涩却弧度坚毅的脸庞轮廓,一双美目明潭般深邃,荡漾着潋滟水波,却前所未有的充满坚毅。我在心里默默点头,这世上的有些人,你把他当做心尖上的肉,最后却反咬你一口;而有些人你弃之如敝帚,一直到最后都未发觉他的好。不,我已经后悔了一次,所以不能再后悔第二次。
这一刻,一种全新的信仰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望着面前的俊逸少年我忽然感动了,脉脉地加大了臂弯的力道,将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衣襟上的味道占据了我全部的嗅觉和味蕾。阳光,是阳光的味道,也许他会带着我看到明天的太阳。
“仁穆,待一回到冥界,我们就立刻成亲……可好?”我鼓起勇气,高声地令自己的嗓音盖过嘈杂的马蹄声。
“嗯……嗯?!”
邾仁穆的反映简直惊悚到了极点。
他本在全神贯注地策马挥鞭,然而这一瞬却忽然剧烈一颤,身体一歪连带着我一道险些跌下马去,我大呼惊叫,他忙攥了把马脖子上的鬃毛一个打挺拥着我坐正了,面上闪过一丝狼狈,但那丝狼狈却很快被激动与惊喜取代,他语无伦次地大声道:“美、美人,你大半夜吓人哪?你说那话是吓人用的,还是……还是真的想和我……和我……你倒是快说呀!”他急不可耐,却无奈亡命逃窜无法分身,只得垂眼急巴巴地瞅着我,眸光流动,竟带着十分的期盼。
我“咭”地轻笑,含情脉脉地捻着他的领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愿得一人心,白首永不弃,我薛安瑾此生非邾仁穆不嫁!”
此刻,我多么想让全天下都知道我的决心,哪怕因此引来那些朝廷鹰爪的追踪也在所不惜。邾仁穆,以前是我识人不清才会错对你,以后不会了,以后你就是安瑾的天,安瑾的地,安瑾的一切一切,至于薛安瑜那个坏蛋……我会尽快把他铲出我的心房!
一回忆起薛安瑜的名字,我的身心又是下意识地紧缩,忙抬头看向邾仁穆,他的目光因为我的那句话骤然间折射出奇光异彩,他的面庞透出如醇酒般迷人的红晕,他的嘴角勾起如当空新月般的完美弧度。
我中了蛊般地抬起双臂,轻轻托起他的面颊,将我的唇印上他的侧脸,他霎时表情一呆,但仅仅一瞬,我又飞快地离开他的唇,把滚烫的脸颊埋了下去。
“安……安瑾美人,你真……真是个妖精!”半晌过后,邾仁穆状似懊恼却含羞带怯地龇了龇牙,暗吼一声。
老天啊,请让我快些爱上这个一心眷顾着我的可爱少年吧……
然而美梦总是有尽头的,当我以为只要跨越那堵城墙,我便可以抛弃过去的阴影,重新捡拾一份全新的幸福时,我的宿命,时隔很久再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