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时跳过初时与我的剑拔弩张,话锋攸的一转,成了那满池子白莲。
虽我赌着气未随他望去,可鼻翼下却始终隐隐地闻到那股沁香扑鼻的气息,那气息与薛安瑜身上的熏香仿若一致。
我略有些伤感地与他四目相迎,心里明白,他才是顶喜欢白莲之人,而我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可是当我曾经与晶珠提及此事时,晶珠却道,她对白莲也是喜爱非常。
该不是薛安瑜打着为我而种的幌子,而事实上却是为了晶珠?
果真如此,我却是碍着人家的好事了,看样子我真得做一回月老才行。
于是我勉强地打起笑容,笑容有些抽搐:“大哥今年也十八了,平常男子到这个年纪都抱儿子了,大哥也不急着定下一门婚事吗?即便不急着娶妻,讨个美娇娘作妾也好啊。依安瑾之见,我房中的晶珠再合适不过了,不如……”
我的话未说完,便听闻一记拍打案几的重响,惊得我霎时闭上了嘴。
“够了,薛安瑾,你果真什么都不明白!”
一般来说,被亲近之人指名道姓地吼出名字,一定是情绪到了极致,而依据眼前这情况,是薛安瑜气到了极点。而我也是头一回被大哥吼,早就吓得杵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半日都没法吭声。
他的眉心皱成了川字型,眉峰高高扬起,嘴唇抿成苍白一线,定定地望着我,那深邃的目光中,交织着诸多情绪,有气愤,有焦切,有失望,然而最叫我吃惊的却是那抹转瞬即逝的深情。
我实在不知那抹深情究竟为何,只是很快那些情绪都烟消云散,只余下一股愠怒。
他忽的站起来,气焰太大,一下子撞翻了身后的椅子,碰撞在案几边上,发出轰然巨响,吓得我连退数步,却叫他一把钳住了手腕,止住了后退的步子。
他近近地靠在我身前,从下往上看去,低垂瞧我的眉目为他平添一份威严,更别说那健壮的体魄,与我这小身子板俨然是天壤之别,我忽的产生起惧意来。
我立马学乖了,觍颜嘿嘿笑道:“大哥有话好说,可别揍我,我怕疼得很。”
兴许是被我这句打趣的话乐到了,薛安瑜的面色突然间就柔和起来,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淡淡的,却是他不再生气的征兆。
“以后大哥的婚姻大事你莫要再操心了,管好你自己便成。”
我不住点头,他这才长叹了口气,松开了我的手腕,我立刻就着手腕揉了半天,方才被他掐得可真疼,怎地文绉绉的一人发起脾气来力气这么大!
略带埋怨地睨了他一眼,但见他目光痴痴地盯着我,眉心依旧拢着没舒展开来,那眼中饱含深长的意味,我却读不懂。
“哎,什么时候你才能理解大哥呢?”他自言自语,似是自嘲,抬手抚上我的头顶,轻轻地拂过,这个动作三年如一日,他似乎很喜欢摸我的头发,这叫我使劲脑汁也想不通所以然来。
而我却驳了一句:“待哪日大哥与我坦诚相对,我便能理解大哥。”我想到的自然是他一直隐瞒于我的那些事,比如轻功,比如易容术,又比如与晶珠的感情。
薛安瑜一定是明白我话中意思的,我余光瞥见他目光中漾开一抹犀利,但转瞬间便变得柔和起来,我真是应接不暇啊。
“且不提这些,”他抿唇微笑,又陡然看我,“安瑾,后日是天贶节,杨首辅在家宴请同僚,你准备一番与我同去。另外,大哥会在宴会上送你一份大礼。”
诶?我满心诧异地瞧着他,可他又扬起了迷煞人的微笑,好不潇洒地翩然离去,那一抹渐行渐远的白,与园中那一池子白莲相映相衬,如此华美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