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我的脑中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羊肉肉的面容来,方才发觉此刻我的心境感受仿佛与看到羊肉肉与薛安瑜在一起时一模一样,同样酸得发沉。
定定地望着晶珠诧异得花容失色的脸庞,我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三公子!”大豆子的惊呼声顿时唤醒了我。
我顿住脚步,侧头望去,这才看到小豆子煞是意外的神情,再看薛安瑜,温润微笑的脸上竟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团淡淡的阴云,那微拧的眉心带着三分疏离和戒备。
“安瑾,来给大哥送吃的吗?”饶是如此,他的嗓音依旧低沉悦耳,煞是动人,攸的抽回了我的思绪,我吸了口气,重新扬起灿烂的笑容。
“大哥今日精神头不错啊。”我边说着,边端着托盘走向他,眼睛却扫着晶珠和小豆子二人,“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吱一声,是一起来的?”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发问,将托盘置于晶珠手中,又执起碗来,为薛安瑜添了菜,便将勺子推向他的口边,俨然一副细心喂料病人的模样。而余光却瞥见晶珠与小豆子二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然后晶珠便强打起笑脸来:“不是一起来的,不过凑巧同一天到的罢了。”她干干地笑了笑便不再吭声,想来是不知如何继续编下去了。
“是我叫晶珠过来的。之前我有皇命在身,令小豆子替我在姑苏城看着,恰好他又听闻咱家中那件麻烦事解决了,便叫她过来了,方便一起回京。至于吴先生,晶珠说你之前有意将他留在四弟身边,所以我便没叫他过来。安瑾,大哥知道你为人豁达,所以莫要气大哥自作主张。若晶珠有不是,我替她赔罪可成?”薛安瑜自顾自地解释了一通,而我执着勺子的手却笃然间顿住了。
“是这样啊,”我淡淡地笑着,转手将勺子和碗都递给了晶珠,道,“还是你来吧,我忽然记起金风有事找我,我这就过去,大哥回头要记得好好歇息。”
嘱咐完了,我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因为实在受不了薛安瑜那种将我视作外人的目光。
大哥,大哥啊,是因我不小心撞破了你与晶珠之间的秘密,方才那般待我吗?原来这三年的亲情竟远远不及你们的爱情。
我逃也似的奔出客栈,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街道上,心疼得仿若在滴血,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咆哮——
不,我不是因为被大哥当做外人才难过,而是更深的、更深的原因,只是那原因隐隐约约的藏在心的最深处,我却无论如何也解读不明白那分萧瑟到骨子里的痛是为何。
我看不透,到底谁能来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种小事而如此伤心?
宣德二年五月廿三,断断续续下了近一个月的小雨,终于接近了尾声,在这日早晨放了晴,久违的阳光普照大地,令人精神为之一畅。而薛安瑜的伤势在晶珠和小豆子无微不至的照料之下也好了大半,我便提议回京。而事实上我以为薛安瑜考虑到自身身体状况便不会同意,如此一来我就与金风先行一步回去,而心底打的主意却是暂时和薛安瑜保持距离,好方便我整理一番被他那日疏离对待的失落心情。然而令我意外的是,薛安瑜居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唤小豆子收拾了细软便与我们一起出发了。
金风很快置备了两辆马车,我与薛安瑜和金风共乘一辆,晶珠与小豆子则是另外一辆。
马车飞快得奔驰在回北京的路上,精神十足的金风在外头赶车,而车厢内只余下我与薛安瑜眼对眼地对望着,气氛好不古怪。
他一如往常地冲我盈盈地笑,晶亮的眸子里荡漾着别样的柔情。而我每每思及那日之事,便始终无法对他挤出半分笑容,只偶尔必要时方才对上一两句话,薛安瑜似是瞧出我的不对劲,却也不多解释些什么。如此不尴不尬地僵持着,在日夜兼程的奔波下,六月十九的正午,撩开帘子我们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北京城城门,远远地伫立在眼前,雄伟壮观。
耀眼的光线透过帘子霎时打了进来,为车内的软榻和地毯都铺上了金黄的一片,我顿时额角冒汗,这才意识到,此趟南下竟足足耗费了近小半年时间,时令俨然到了初夏,恰当莲花飘香的绚烂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