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之前李管家让布置成女子闺房的那间屋子已经撤了,若不嫌弃,表公子不如随个丫鬟去瞧瞧,看看还缺什么不?”眸子流转,看向我身后一声不吭的荨麻。
真是个能说会道毫不怕生的丫头,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她倒都把话说全了。不过安排倒是十分妥善,没什么可挑的,只不过——
我不着声色地观察着她落落大方的笑容,虽说对她没印象,但唯一让我惦念的便是她替我换下衣服一事。她定然是发觉我是女儿身的,只不过为何还表现得这般若无其事?
我是得寻个机会问清楚。
当晚,我坐在荨麻床沿看着他睡去了,替他盖好薄被,又揭去他眼角的湿润,才起身走出门外,带上了门扇。
手搭着门扇把手,我无力地垂下脑袋,心底涌起无边的晦涩。
看来这次的事情的确将我那活泼的弟弟给打击垮了。亲眼目睹着伴随自己长大的人们都死在了阉人剑下,恐怕于他来说,将是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阴影。
脑中忽然浮起爹娘的面容来。
我那文人爹总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行为做事慢慢悠悠,而我那天仙般的娘性子又急,好在从不大小声。这一缓一急碰撞到了一起,“家庭战争”简直是家常便饭,但不出半个时辰便又恩恩爱爱,你侬我侬,叫人看着好不温馨,便是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所言——
神仙眷侣。
只是这最稀疏平常的画面,如今却再也不可能重演。
思及此,我忍不住热泪盈眶,又怕吵醒了门里好不容易睡下的荨麻,于是赶紧背过身去,咬着手背呜呜啜泣。
荨麻,你可懂我啊。姐姐的伤心绝不比你少,只是你承受不住那失去双亲的压力,姐姐又如何能表现出任何脆弱来,姐姐,可是你最后的精神依赖了。这薛府中的人只知我乃薛老爷失散多年的儿子,却不知你我二人已经历了灭门之痛,走投无路逃难于此。正因如此,姐姐更不能表现出任何哀伤,以免叫那无处不在的东厂阉人留心起疑。
只是荨麻,你何时能站起来?
“公子,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表公子这儿?可让奴婢好找!”一个清脆而略带埋怨的声音忽的响起。